伴随着一阵禁制波动，一个身影从洞口走了出来。
此人身形瘦高，穿着一件灰色道袍，下颌留着短须，眼窝微陷，一双眼睛透着不耐。
他周身灵力波动沉稳，实打实的筑基中期修为。
他的目光落在傀儡身上，眉头蹙起。
眼前的修士头戴斗笠，身形被宽大道袍遮掩，气息颇为古怪。
但无论如何探查，眼前之人的灵力强度，最多不过筑基初期水准。
灰袍修士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前辈恕罪。”
周正操控着傀儡拱手行礼。
“晚辈冒昧打扰，实因听闻前辈手中有一门地阶功法的残篇意欲出手。”
“晚辈求道心切，经一位好友指点明路，这才斗胆前来叨扰，还望前辈海涵。”
“地阶功法残篇？”
灰袍修士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傀儡。
“哪来的荒谬传闻？老夫在此清修，从未有什么功法出售，速速离去，莫要在此聒噪。”
说罢，他竟是不再理会傀儡，转身返回洞府。
“这……”
周正有点懵。
“演得这么像？连价格都不试探一下，直接撵人？难道韩锋说的是真的？”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准。
灰袍修士的否认太自然，若真是演戏，这演技未免太过精湛。
“会不会是……我们多心了？”
王携沉吟片刻说道。
“不无可能，但过于巧合，且再观之。”
周正眼珠一转。
操控着已经走远的傀儡，在山林中寻了一处密林藏身进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山月西沉，东方渐白。
五个时辰过去了。
期间，天际偶尔有几道遁光划过，无人留意这片寻常的山坳。
洞府那边，自灰袍修士退回后，便再无声息。
“见鬼了……”
周正在识海里嘟囔。
“真就这么老实？一点马脚不露？”
王携也感意外。
“若此为局，布局者耐心超乎寻常，若为真……那韩锋玉简之事，便愈发蹊跷。”
一番试探与等待下来，非但没解开疑惑，反而让两人更加不确定。
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人颇有些郁闷。
“那现在咋办？”
“撤？还是再试探一次？”
王携思忖片刻。
“再试一次，观其反应。”
禁制被再次触动，这次洞府内的反应快了许多。
不过几息功夫，灰袍修士的身影便出现在洞口，脸色比昨夜更加阴沉。
当他看清又是那个头戴斗笠的古怪修士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又是你？”
他语气不善，筑基中期的灵压弥漫开来。
“三番两次扰人清静，真当老夫脾气好不成？”
周正操控傀儡，声音依旧恭敬。
““前辈息怒！晚辈回去思前想后，实在不愿错过机缘。”
“晚辈自知唐突，但求道之路艰难，一丝可能也不愿放过。”
说罢，傀儡再次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灰袍修士盯着傀儡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最终冷哼一声。
“我看道友这藏头露尾的架势，也不像是能出得起价的人。”
“地阶残篇，何等珍贵？岂是寻常散修能够觊觎？你若再敢来此聒噪……”
有门儿！
周正心中一动，操控傀儡连忙道。
“还请前辈告知一个数目，若晚辈倾尽全力，或许能凑齐也未可知。”
灰袍修士闻言，脸上讥讽之色更浓。
“五万灵石，拿得出来，再谈。”
五万！
这个价格对于地阶功法残篇而言，不算离谱。
周正操控傀儡似乎被这个数字震住了，迟疑道。
“五万灵石……晚辈眼下一时确难凑齐。”
“不过，前辈，如此重大的交易，在这荒山野岭进行，晚辈实在难以安心。”
“不若请前辈移步城内，寻一处鉴定所，我们银货两讫，也免了彼此猜疑，岂不更好？”
灰袍修士听闻此言，脸上浮现出厌烦之色，挥手道。
“老夫没空陪你进城折腾，就此处，就这价，爱买不买，不买就滚！”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有些不近情理。
周正两人心中警铃微响。
不对劲。
正常的卖家，为了自身安全，往往会更倾向于有规矩的地方完成交易。
像这样坚持在荒郊野外交易的，要么是实力强横无所畏惧，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老王，咱撤？”
周正在果断道。
“嗯，此人反应不合常理，多半还是有问题。”
王携赞同。
周正操控傀儡对着灰袍修士一拱手。
“既然前辈不愿，那便罢了，晚辈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步伐比来时更快。
这下，轮到那灰袍修士愣住了。
他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果断，价都不还直接走人？
这哪是来求购机缘的样子？
眼看那斗笠身影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灰袍修士眼中闪过一丝急色，连忙出声喝道。
“站住！”
傀儡应声停下。
灰袍修士来到近前，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你这后生，口口声声说要机缘，却如此经不起试探，一点耐心都无！”
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唉，罢了！看你确有诚意，我也不瞒你了。”
“我不是不愿和你去城里交易，是眼下实在走不开。”
他指了指身后的洞府。
“我那道侣，受创极重，需得我以灵力温养续命，离不得人。”
“若非眼下急需大量灵石购买九转还玉丹为她疗伤，这等家传的地阶残篇，我是断断不会拿出来出售的。”
“你若真是有心，便去城内购买三枚九转还玉丹来，我便将这功法换于你。”
九转还玉丹。
三阶疗伤丹药中的极品，价格不菲，一枚通常在八千到一万二千灵石之间，而且有价无市，并非随时能买到。
这个理由……太具体，太合理了。
情感饱满，细节充实，几乎找不到破绽。
周正与王携在识海中快速交流。
“老王，这……”
“咱在配合他演上一阵？”
周正沉吟片刻，操控傀儡开口道。
“前辈高义，令人钦佩，只是……空口无凭。”
“晚辈即便有心筹措灵石购买丹药，也需先确认功法为真。”
“可否请前辈口述此诀的立意总纲，以及残篇中所存的部分法诀关窍？”
“若确为地阶，晚辈必当竭尽全力，为前辈寻来丹药。”
灰袍修士脸上显出挣扎之色。
良久，他才咬牙道。
“好！我便说与你听！但你需立誓此间事绝不外传。”
待傀儡依言发下誓言后，灰袍修士才快速背诵了一段约莫百余字的功法总纲，以及大约两三百字的炼气期入门行气法诀。
周正与王携凝神细听。
总纲立意高远，阐述的是一种凝虚化实的独特道途，偏向于变化与虚实之道，气象不俗。
那炼气法诀也颇为精妙，行气路线独特，对灵力操控要求极高，绝非寻常功法可比。
“是真的！”
王携在识海中低语，带着一丝惊讶。
“虽只片段，但与我以往所见路数皆不相同，此残篇，价值不菲。”
周正也听出了门道，心脏不禁怦怦跳了几下。
地阶功法！还是罕见的变化虚实路线！
这对他们推演自身神通可能都有极大的借鉴价值。
“晚辈信了！”
“如此，交易可定！待晚辈取来九转还玉丹，便与前辈交换功法。”
“且慢！”
灰袍修士却抬手制止。
“你愿为我跑这一趟，也算于我有恩。”
“我知晓一人，手里正有此丹，来路有些见不得光，故售价会比城内丹阁便宜近万灵石。”
“你若想省些花费，且胆子足够的话，不妨带上灵石，直接去找他购买。”
说着，他报出了一个两界城西区一处鱼龙混杂的巷弄，以及一个简单的物品交换暗语。
“多谢前辈指点！”
傀儡再次道谢，这次才消失在山林之间。
“老王，你怎么看？”
王携声音凝重。
“恐是连环之局，先以真功法诱之，再引至混乱之地交易丹药，届时人货两空。”
周正咧嘴一笑。
“跟我想的一样。”
“你欲如何？”
“将计就计呗。”
周正站起身。
“功法眼前过，不取便是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