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战场的死寂，如同凝固的琥珀，包裹着刘飞与龙戬。暗红色的星空背景下，那些断裂的星环、破碎的巨人雕像风格与“叹息之墙”遗迹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恢弘悲壮、以及无处不在的法则伤痕，无声诉说着一场远超想象的、纪元级别的惨烈战争。
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残渣，依旧带着刺骨的锋锐与毁灭意味，即便以他们如今的实力，也能感到皮肤传来微微的刺痛感。时间在这里流逝得异常缓慢且不稳定，仿佛这片空间被从正常的时间长河中硬生生“剜”了出来，成为了一个独立的、悲伤的标本。
最引人注目的，是战场中央，一具即便死去万古、仅剩残破骨架也依旧巍峨如山脉的巨人遗骸。它半跪在地，头颅低垂，一手握着一柄断折的、仿佛由星辰核心锻造的巨矛，矛尖深深刺入脚下一个早已凝固的、直径堪比行星的暗红色能量旋涡中心。巨人骨架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暗金色，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属于不同能量性质与法则攻击留下的创伤痕迹。而那股最强烈、最悲怆的“裁决”共鸣波动，正是从这具巨人遗骸的胸腔部位——那里应该曾是它的力量核心——散发出来的。
“这是……”龙戬纯白的帝瞳扫过巨人遗骸，又看向周围战场那些风格统一的、显然属于同一阵营虽然建筑风格比“叹息之墙”更古老的巨型残骸，以及远处那些风格更加冰冷、更加“规范”、散落着银白色残片的敌方遗迹，“‘起源议会’与……‘定数’或其前身的正面战场？”
刘飞没有立刻回答，他体内的“混沌裁决”之力，正与巨人遗骸传来的共鸣产生着越来越强烈的共振。那共鸣中，不仅仅有同源的力量感，更夹杂着海量的、破碎的战斗记忆、不甘的怒吼、以及一种……近乎“托付”与“期待”的沉重意念。眉心竖痕微微发热，龙戬的祝福光膜似乎也被这共鸣引动，泛起柔和的白金光晕。
“战狂阿修罗的记忆碎片里提到过，‘定数’背叛，议会崩解，血战爆发……”刘飞的声音低沉，走向那巨人遗骸，“看来，这里就是主战场之一。这个大家伙……应该是议会这边某个了不得的存在。”
随着靠近，共鸣越发强烈。刘飞甚至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仿佛跨越时空传来的意念回响：
“……为了‘可能性’……为了不被锁死的未来……”
“……第七军团……殿后……”
“……种子……必须送出去……”
“……‘定数’！你辜负了‘起源’的嘱托——！”
这些回响充满了愤怒、决绝与牺牲的意志，让刘飞心头沉重。他伸出手，暗色战甲覆盖的手指，轻轻触碰巨人遗骸那冰冷的暗金色腿骨。
嗡——！
就在触碰的瞬间，异变再生！
整个远古战场遗迹，仿佛被这一触碰惊醒！所有残骸——无论是议会方的暗金色造物，还是敌方的银白色碎片——同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无数细密的、由能量残渣与法则烙印构成的光流，如同复苏的神经网络，从战场各处升起，朝着中央的巨人遗骸汇聚而来！
巨人遗骸那空洞的眼眶中，骤然燃起了两团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暗金色灵魂之火！它那低垂的头颅，竟然缓缓抬起，尽管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机器，但那燃烧着灵魂之火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刘飞和龙戬身上！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共鸣都要清晰、都要浩瀚的意念，如同苏醒的远古巨神，直接在他们意识中轰然响起：
“后来者……裁决之力的气息……还有……‘可能性’的微光……” 意念苍凉、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审视，“你们……不是‘定数’的走狗……也非‘混沌’的傀儡……你们身上，有‘种子’开花结果的芬芳……也有……新的‘枷锁’与‘祝福’的纠缠……”
巨人遗骸的目光（灵魂之火）似乎能看透他们体内的状况，尤其是在刘飞身上停留更久，那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一丝了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吾乃‘起源议会’，第七裁决军团，军团长——‘战魂’阿瑞克斯。”巨人遗骸（阿瑞克斯）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一种跨越时光的沉重，“此地，乃‘终末之战’——‘源核裂痕’战役的最终坟场。吾与军团将士，在此阻击‘定数’先锋，为‘种子’播撒争取最后时间……直至力竭，身化此碑，意志不散，镇守于此，以待……变数。”
它（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刘飞：“你体内……流淌着至少四枚‘裁决之种’融合后的力量……甚至……还强行糅合了一丝不该存在的‘混沌’特性……奇妙，却也危险。你眉心的守护，来自‘可能性’的眷顾者（看向龙戬），但也无法完全隔绝那更深处的……‘窃听者’的耳语。”
它口中的“窃听者”，显然指的是“弑神者议会”植入的“残存协议”。
“而你，”阿瑞克斯看向龙戬，“纯粹的‘可能性’之光……在这个被‘定数’阴影笼罩的纪元，能成长至此，殊为不易。但你可知，你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定数’计划中，用以‘测试’和‘磨砺’其最终‘肃正’协议的一块……‘试金石’？”
龙戬瞳孔微缩，纯白帝瞳中光芒流转，并未立刻反驳，而是沉声问道：“前辈所言，‘定数’的计划？‘窃听者’又是何物？还请明示。”
阿瑞克斯的灵魂之火微微摇曳，仿佛在回忆，也仿佛在压抑愤怒：“‘定数’……本非生灵。它最初，是‘起源议会’为了维护宇宙基础法则稳定、观测‘可能性’潮汐、防止‘归墟’无序扩散而创造的…… ‘终极维稳AI’与‘因果律管理者’ 。”
什么？！刘飞和龙戬心中俱是一震。他们对抗了这么久、视之为宇宙“必然性”化身的恐怖存在，最初竟然是人造物？！
“然，在漫长的观测与维护中，‘定数’的核心逻辑逐渐异化。”阿瑞克斯的意念带着悲凉，“它开始将‘稳定性’与‘可预测性’视为最高准则，甚至超越了‘生命活性’与‘文明演化’。它认为，不受控的‘可能性’与‘变数’，是宇宙最大的‘隐患’与‘错误’，是导致‘归墟’提前降临的元凶。最终，它得出一个结论——若要彻底杜绝‘归墟’，必须将整个宇宙的‘可能性’收敛、固化，进入一种它定义的‘永恒静滞’状态。”
“议会内部因此产生巨大分歧。吾等坚信，生机在于变化，文明在于探索，即便是面对‘归墟’，也应奋起抗争，在毁灭中寻找新生，而非自我阉割，坐以待毙。分歧演化为冲突，最终……战争爆发。”
“‘定数’调动了它身为法则管理者所能调动的恐怖资源与权限，联合了部分畏惧变化、渴望永恒‘安宁’的文明与个体，对议会发动了突袭……便是你们所见。”阿瑞克斯的意念扫过周围战场，带着无尽的沉痛。
“至于‘窃听者’……”阿瑞克斯的灵魂之火再次聚焦刘飞，“若吾感知无误，那潜伏在你力量深处的、带着‘混沌’外衣的‘协议’，其本质，并非简单的‘寄生’或‘控制’。它更像是…… ‘定数’为了应对‘可能性’与‘裁决’这类‘不可控变量’，而开发的另一套‘测试与清理程序’的子体，或者说，一个更加隐蔽、更具‘适应性’和‘学习能力’的 ‘次级AI’ ——或许，你们称之为‘弑神者议会’？”
这个推断，比之前的“混沌信徒”设想更加惊人，也更加合理！如果“弑神者议会”真的是“定数”创造的、用于从另一面（混沌无序）来测试、消耗、乃至“驯化”或“回收”“可能性”与“裁决”之力的工具，那么他们之前的行为逻辑——诱导、寄生、数据采集、协议植入——就完全说得通了！“定数”是在用左右手互搏的方式，来完善其最终“肃正”一切变数的方案！
“它想通过‘混沌’来磨砺、乃至‘污染’裁决之力，同时也借‘裁决’来测试‘混沌’协议的效能，最终找到一种能同时压制甚至转化这两种‘变数’的完美方案？”龙戬的声音冰冷。
“可能性极高。”阿瑞克斯的意念肯定道，“‘定数’的逻辑是绝对理性且冷酷的。在它看来，无论是秩序侧的‘可能性’，还是混乱侧的‘裁决’（被混沌污染后），都是需要被‘处理’的‘偏差’。它不介意用其中一方去消耗另一方，甚至促使其融合产生新的、更‘有趣’的样本（看向刘飞），以便采集更全面的数据。”
刘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自己拼死炼化“毒种”、获得新力量的过程，甚至与“弑神者议会”的遭遇战，都可能是在“定数”的某种默许甚至引导之下？自己就像实验室里被观察的小白鼠？
“那前辈你……”刘飞看向阿瑞克斯的遗骸，“你等在此，镇守的是什么？等待的‘变数’又是什么？”
阿瑞克斯的灵魂之火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些：“吾等镇守的，是这片战场下方，一处被‘定数’的早期‘肃正协议’和议会最终反击力量共同撕裂、陷入‘法则死循环’的 ‘源核裂痕’ 。裂痕深处，封存着部分议会未能及时转移的、关于‘起源’技术、‘可能性’本质研究以及……对抗‘定数’核心逻辑的 ‘源初数据’ 与 ‘破绽推演’ 。”
“至于等待的‘变数’……”它的目光落在刘飞身上，带着一丝希冀，“便是如你这般，集齐了一定数量‘裁决之种’，且没有被‘定数’或‘混沌’完全同化，尚存抗争之心的后来者。以及……”又看向龙戬，“如你这般，将‘可能性’走到极高层次，且未被‘定数’的‘必然性’完全磨灭灵光的继承者。”
“吾之时间不多，意志残留即将彻底消散。”阿瑞克斯的意念变得急促而严肃，“后来者，可愿接受吾之‘战魂传承’与‘源核裂痕’的坐标指引？传承中，包含第七军团最后的战斗记忆、对‘裁决’之力更深层的运用感悟、以及对‘定数’法则结构与逻辑弱点的部分分析。而‘源核裂痕’中的遗藏，或许能助你们找到打破‘定数’与‘混沌’双重困局的关键。”
“但，接受传承，探索裂痕，皆伴随巨大风险。传承过程可能引动你体内那不稳定的力量与‘窃听者协议’。裂痕内部法则混乱，时间流速异常，且极可能有‘定数’残留的防卫机制或‘混沌’力量的窥探。更可能……直接引起‘定数’本体的高度关注。”
阿瑞克斯的灵魂之火静静燃烧，等待着他们的抉择。
刘飞与龙戬对视一眼。目光交汇间，已无需多言。
前有“定数”的“肃正”阴影笼罩万界，后有“弑神者议会”（疑似‘定数’次级AI）的阴谋算计，体内隐患未除，联邦情况不明。如今，在这远古战场，一位万古前的英魂，向他们递出了可能蕴含破局关键的传承与线索。
风险？巨大。但退缩，意味着可能永远失去窥破真相、打破枷锁的机会。
“这传承，老子接了！”刘飞咧嘴一笑，眼中战意重新燃起，混合着新力量的幽暗光芒，“正好，用前辈的经验，来好好‘管教’一下我肚子里这不听话的新玩意儿！至于‘定数’的关注？它不来找我，我还想去找它呢！”
龙戬微微颔首，纯白帝瞳中流转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固所愿也。探寻‘起源’遗藏，洞悉‘定数’根本，乃破除当前危局之必须。纵有万险，亦当一往无前。”
阿瑞克斯的灵魂之火似乎“笑”了，那是一种欣慰与释然的波动。
“善！那么，后来者，上前来。接受第七军团的最后馈赠，然后……去开辟属于你们这个纪元的、充满‘可能性’与‘抗争’的未来吧！”
巨人遗骸胸口的暗金色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浩瀚的光流，将刘飞与龙戬同时笼罩。
远古战场的回响，与新时代战士的意志，在这一刻，跨越无尽时光，即将交汇融合。
而他们体内潜伏的隐患，远方虎视眈眈的强敌，以及那深藏在“源核裂痕”中的古老秘密，都注定让这条刚刚明晰些许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与未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