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信息技术侦查总队。
深夜的办公室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和机器的低鸣混合在一起，构成一曲属于信息时代的协奏曲。
周振，洛子岳口中的“老周”，正盯着屏幕上的一份电子档案，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档案的主人公，林默。
照片上的青年剑眉星目，神色坦然，帅得不像个实力派。
但让周振头疼的不是这张脸，而是下面的内容。
“姓名：林默。性别：男。民族：汉。父母:无。出生于……就读于……毕业于江城电影学院表演系……”
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不，比白纸还干净。
白纸上可能还有几个灰尘点，这份档案上连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找不到。
是个孤儿，在身份背景这块儿就是绝对的干净，无暇。
从小到大，品学兼优，连一次迟到早退的记录都没有。
社区评价：热心好青年，扶老奶奶过马路八次，帮邻居扛大米二十一次，获得“优秀小区居民”锦旗三面。
大学期间无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没挂过科，没谈过恋爱，唯一的爱好是在宿舍看电影。
毕业后，进入演艺圈，跑了几年龙套，穷得叮当响，信用记录良好，连花呗都没逾期过。
“这他妈是个人？”周振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嘟囔了一句。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档案，有劣迹斑斑的，有平平无奇的，但就是没见过这种近乎“圣人模板”式的。
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成年人，清白到这种地步，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不正常。
“老王，麻烦你过来看个东西。”周振拿起桌上的电话打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微秃、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端着泡满枸杞的保温杯走了过来，他是省厅的老刑侦，人称“神眼王”，看人看事，毒辣无比。
“怎么了？”老王瞥了一眼屏幕，“查个小明星，至于这么费劲？”
“你看看他的履历。”周振指着屏幕，“从出生到现在，完美无瑕。我反向追踪了他的所有网络痕迹，社交账号干干净净，除了转发一些电影资讯，连句脏话都没说过。我甚至黑进了他大学的论坛，找到几个说他坏话的帖子，结果点进去一看，内容是‘林默这人太不够意思了，我们通宵打游戏，他居然早睡早起去晨跑’。”
王队：“……”
周振摊开手：“一个活生生的人，活了二十多年，没留下一点‘人性’的痕迹。这不比那些满身案底的家伙更可怕吗？”
老王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了起来：“要么，他是个真正的圣人。要么，他是个滴水不漏的魔鬼。”
就在这时，周振的电脑“叮”的一声，收到了一封来自洛子岳的加密邮件。
“那家伙又发东西来了。”周振点开邮件，里面是两个视频文件。
“他说这是‘证据’。”
第一个视频，是剧组的拍摄片段。
画面中，林默饰演的医生，对着几张照片，用一种近乎于欣赏的语气，流畅地说出了用鱼线和激光钻孔伪造密室的详细手法。
“……提前用激光钻一个零点一毫米的小孔……用同色的腻子粉补上，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周振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老王脸色却猛地变了。
“暂停！倒回去！”他声音嘶哑地命令道。
周振把视频倒回，老王死死地盯着屏幕，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三年前，城西‘湖畔别墅’那桩悬案，你还记得吗？”老王的声音有些发颤。
周振一愣，脑中瞬间调出了那个尘封的案卷。
富商离奇死于反锁的密室，现场找不到任何凶手进入的痕迹，最后以“突发心梗”结案，但一直是队里的一根刺。
“当时我们的专家就提出过一种理论，”老王指着屏幕上的林默，一字一顿地说，“用极细的承重线穿过门轴缝隙，利用外部微孔回收……但因为执行难度太高，被认为是‘不可能的犯罪’。你看他说的，零点一毫米的钻孔，同色腻子粉……跟我们当年的内部推演，一模一样！”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周振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颤抖着手，点开了第二个视频。
这是另一场戏。
走廊里，一个饰演女杀手的演员从背后突袭林默。
画面中，林默甚至没有回头。
一个微小的侧步，反手一扣，一拧，一带，一压！
整个动作快如鬼魅，精准致命。不到两秒，那个女杀手就被他死死地按在墙上，脖子被手臂锁住，动弹不得。
如果说上一个视频是让人心寒，这一个视频，就是让人魂飞魄散。
老王猛地凑近屏幕，眼睛瞪得像铜铃。
“慢放！给我逐帧慢放！”
周振立刻照做。
在极度的慢镜头下，林默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清晰地分解开来。
“看他的手！”王队指着画面，“这不是演戏的抓，这是擒拿！食指和中指精准地扣在桡神经和正中神经的节点上，目的是瞬间让对方前臂脱力！你看那个女演员，匕首是立刻脱手的！这是肌肉记忆，没有上千次以上的重复训练，根本做不到！”
“再看他的锁喉！手臂的位置，不是压迫气管，而是压在颈动脉窦上！这能瞬间造成对方脑部供血不足而昏厥，同时又保留呼吸！这不是为了制服，这是为了审讯和控制！”
“还有这个卸力的动作……这是以色列马伽术和巴西柔术的结合！是战场上最实用、最凶狠的格斗技！这东西，不是在健身房能学到的！”
老王一口气说完，猛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保温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周振早已面无人色。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出戏”，正手足无措地拿着一包苏打饼干，试图去安慰那个被吓哭的女演员的林默，感觉自己像在看一部恐怖片。
那种前一秒还是杀神，后一秒就变身沙雕的无缝切换，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怪物……”周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一个拥有完美无瑕履历的“圣人”。
一个熟悉警方内部高级机密推演的“平民”。
一个掌握着顶级杀人技的“演员”。
这三者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让所有刑警都夜不能寐的噩梦。
老王放下抖个不停的保温杯，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后停在周振面前。
“老周，这事……大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这个林默，绝对不是普通人。他这种履历，叫‘白档案’，专门用来给那些身份最顶级的特工做伪装。
他要么是我们的人，是执行某个我们这个级别无权得知的秘密任务的‘幽灵’。要么……”
王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就是一条潜伏在我们内部最深、最危险的‘大鱼’。”
周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抓人？”
“抓？”老王冷笑一声，“怎么抓？凭一个演员的举报，和几段他‘入戏太深’的表演视频？你前脚把他带进审讯室，后脚他们公司的律师团和那些粉丝们的口水就能把我们公安大楼给淹了。而且，一旦打草惊蛇，让这条‘大鱼’跑了，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老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做出了决定。
“立刻上报韩厅！申请将林默的目标等级，提升到一级绝密！成立专项小组，代号‘演员’。从现在开始，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秘密监控！记住，是‘秘密’监控，动用我们最顶尖的力量，绝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我要知道他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吃了什么，甚至上了几次厕所！”老王的语气斩钉截铁，“在没摸清他的底细之前，他就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核弹！”
“是！”周振猛地站直身体，高声应道。
……
与此同时，片场。
林默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
今天又在洛子岳面前成功地装了一波，顺便还把新来的小花吓哭了，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是好的，冯导当场给他加了两个鸡腿。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走出摄影棚，准备回酒店。
夜风微凉，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然后目光随意地扫过四周。
嗯？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静静地停在阴影里。
车窗贴着很深的膜，看不清里面。
林默没在意，只当是哪个剧组的车。
他走到路边，叫了一辆网约车，报出酒店地址。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林默靠在后座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几分钟后，他通过后视镜，又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别克。
它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林默挑了挑眉。
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他让司机故意左转，绕进了一条小路。
那辆别克，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
林默笑了。
他掏出手机，对着后视镜里那个模糊的黑点，比了个“耶”的手势，然后自顾自地拍了张自拍。
他点开大眼仔，编辑了一条新动态。
“收工！又是努力的一天！【照片.jpg】”
然后，他在心里美滋滋地想道：
“可以啊，我现在都这么火了吗？连狗仔都请得起别克商务车全程跟拍了？看来，明天出门得戴个墨镜才行，得有点一线明星的派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