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下颌线微微绷紧。
是，他也理解，他的取向不正常，但是......
他看着苏婉清这副俨然以保护者自居、将七鱼划入自己势力范围的姿态，又目光越过她，试图看向她身后那个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显得无比脆弱的身影，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混合着苦涩与无奈的笑容。
“苏学姐，”陈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压抑的情绪，“我只是恰好碰到七鱼，想和她简单说几句话，并没有任何恶意，也不会耽误她太多时间。”
“有没有恶意，或者是否会造成打扰，判断的标准不在于你，而在于七鱼自身的感受和状态。”
苏婉清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像一块光滑而冰冷的玉石，“七鱼胆子小，身体也比一般人更需要精心调养，经不起任何不必要的波动和压力。学长你如果真心为她着想，就应该明白，保持距离，不给她增添额外的困扰，才是目前对她最好的方式。”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将拒绝的理由包装得冠冕堂皇，完全站在了为七鱼好的道德制高点上。
说着这番话的同时，苏婉清非常自然地、仿佛下意识地侧过身，伸出她那只保养得宜、指尖涂着淡粉色蔻丹的手，轻轻握住了七鱼垂在身侧、微微蜷缩着的手。
七鱼的手指尖冰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苏婉清的手指温暖而干燥，她收拢掌心，将七鱼冰凉的手完全包裹住，力道适中，既传递着一种安抚的暖意，又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宣告所有权般的坚定。
她还用拇指指腹，在七鱼的手背上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两下，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七鱼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接触弄得身体微微一僵，但不同于以往的恐惧和抗拒，这次，除了最初的僵硬外，她并没有强烈地想要抽回手。
苏婉清掌心传来的稳定温度和那轻柔的摩挲，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安心感？
她甚至能闻到苏婉清身上那缕清冷的、带着雪松和白麝香尾调的独特香气，这香气如今不再只让她感到压迫，反而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和……一丝隐秘的依赖。
她依旧低着头，但紧绷的肩颈线条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点点。
陈昊的目光无法避免地落在了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苏婉清的手优雅而有力，紧紧包裹着七鱼纤细冰凉的手。
那画面，刺眼得让他心脏一阵紧缩。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仿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陈昊沉默了，时间像是凝固了几秒。
他看着七鱼始终不敢与他对视的低垂侧脸，看着苏婉清那维护意味十足、毫无转圜余地的姿态，最终，他眼中最后那点希冀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自嘲般地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力感，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抱歉，打扰了。”
他没有再看七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煎熬，猛地转过身，迈开步子，几乎是有些仓促地、逃离般地大步离开。
夕阳将他孤寂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斑驳的地面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萧索。
七鱼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教学楼旁的林荫道拐角，心里像是突然空了一块，又像是被灌满了铅，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酸楚、愧疚、无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鼻腔发酸。
手背上，苏婉清指尖传来的温度依旧清晰，但此刻，这温度却像一道无形的烙印，提醒着她已经做出的选择和无法回头的处境。
“好了，没事了。”苏婉清适时地松开了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和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她侧头看向七鱼，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眼圈和紧抿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柔和了些许，带着一种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满意。
“图书馆这个点人多眼杂，吵得很。”她非常自然地提议道，语气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亲昵，“去水岸轩吧？我让阿姨准备了银耳羹，清心润肺，正好适合这个季节。那边也安静，你可以安心看书。”
七鱼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像是被抽走了大部分力气，只是默默地、顺从地跟在了苏婉清的身后，任由她引领着方向。
她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余地，也或许……内心深处，她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远离喧嚣、可以让她暂时舔舐伤口的地方。
陈昊这条曾经可能通向某种平凡温暖的道路，似乎真的被苏婉清以一种温柔又强势的方式，彻底截断了。
而她，连一句像样的告别或解释，都无力给出。
校园的林荫道上，香樟树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洒下细碎的光斑。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走在前面的苏婉清，步伐优雅从容，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一只高傲而美丽的白天鹅；
跟在后面的七鱼，低眉顺眼，身影在夕阳下拉得细长，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迷茫和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