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工具箱最底层,有个铁皮盒子,里面铺着黑色的绒布,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几片相机滤镜。有的边缘磕出了小缺口,有的镀膜已经磨损,还有片圆形的偏振镜,中间有道细细的裂痕,像条凝固的闪电。
“这是你第一次拍日出用的Nd镜。”林墨拿起片深灰色的滤镜,指腹拂过边缘的缺口,“当时在泰山,你为了拍慢门效果,蹲在悬崖边调整参数,滤镜没拿稳,掉在石头上磕的。”
苏晚凑过去看,果然在滤镜边缘看到个小小的豁口,记忆突然涌了上来——那天风特别大,她的手冻得发僵,滤镜从指尖滑落时,她差点跟着扑下去,是林墨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自己却半个身子探出悬崖,把滤镜捡了回来。
这些滤镜,都是苏晚用过的旧物。有的是她初学摄影时买的廉价款,有的是粉丝送的专业滤镜,还有片渐变灰镜,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拍视频时用的,镜身上还留着她不小心蹭上的指纹。
林墨保存这些滤镜,是从苏晚丢了第一片UV镜开始的。那次在海边拍浪花,UV镜被海水打湿,她随手放在礁石上,转身就忘了,回家后懊恼了好几天,说“那是我用第一笔稿费买的”。林墨没说什么,第二天悄悄开车回海边找了三个小时,最后在沙地里找到了那片沾着贝壳的滤镜,洗干净后收进了铁皮盒。
“你看这片星光镜。”林墨又拿起片带着花纹的滤镜,对着光看,镜片上的纹路像朵绽放的花,“上次在雪乡,你用它拍路灯,灯光变成了星星的样子,你说‘这是给冬天的礼物’。”
苏晚记得那件事。当时她冻得手指发僵,林墨就捧着她的手哈气,自己的耳朵却冻得通红。后来视频发布后,有粉丝说“看到那些星星,就想起苏晚姐姐眼里的光”,她当时偷偷看了林墨一眼,发现他正对着屏幕傻笑。
铁皮盒的角落里,躺着片最破旧的滤镜——就是那片有裂痕的偏振镜。苏晚记得很清楚,那是在拍瀑布时摔的,为了抢光线,她踩着湿滑的石头往前冲,相机撞到岩石上,滤镜当场裂了道缝。
“当时你差点哭了。”林墨把滤镜放回绒布上,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蝴蝶,“你说‘这滤镜拍过黄山的云海、张家界的峰林,现在坏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觉得,有裂痕也好看,像把风景的记忆封在了里面。”
苏晚突然想起,这片裂了的滤镜,林墨后来偷偷拿去修过。他找了家相机维修店,让师傅用特殊的胶水粘好裂痕,虽然不能再用,却把碎片牢牢固定住了。当时师傅说“这破滤镜还修啥”,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这些滤镜早就该扔了。”苏晚看着那些旧物,眼眶有点发热,“又不能用了,留着占地方。”
“不能扔。”林墨把铁皮盒盖好,放在工具箱最稳妥的位置,“每片滤镜都藏着故事呢。”他指着盒子,“这片拍过你第一次获奖的照片,那片陪你熬过三个通宵拍星空,还有这片……”
“还有这片,是你帮我捡回来的。”苏晚接过话,声音有点哑。
林墨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车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铁皮盒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知道,林墨保存的从来不是冰冷的滤镜,是她追逐光影的每段旅程;是她的欢喜和失落,他都悄悄记在心里;是哪怕时光流逝,那些和滤镜有关的瞬间,也会像被精心收藏的标本,永远鲜活。
后来,苏晚买了新的滤镜,拍的照片越来越惊艳。但她总会在整理相机包时,想起林墨工具箱里的那个铁皮盒。她知道,那些旧滤镜就像他们走过的路,或许有磕绊,有裂痕,却藏着最真实的温暖,提醒着彼此,所有的经历都值得被珍藏,因为它们共同组成了独一无二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