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抬起的一瞬间，胡清玄的膝盖猛地一软。
【草！】
他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字，手臂肌肉发出撕裂般的尖叫，整个人被那恐怖的重量带着往前一扑。
秦轩的身体，比一块同等体积的生铁还要沉。
“稳住！”
郑克己沙哑的咆哮从前方传来。他双臂青筋暴起，用肩膀死死扛住担架的前端，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公牛。
胡清玄咬碎后槽牙，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手臂上，硬生生把即将脱手的担架重新拉回平衡。
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
“走！”郑克己没有回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没有路。
一行人冲进黑暗的密林，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没过脚踝的烂泥里。小六背着季无涯，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而沐无忧的担架则被他用布条草草地固定在背上。
胡清玄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所有996社畜的生存本能都化作一个指令：跟上，别掉队。
每一次抬腿都是一次酷刑。肺部像被灌满了辣椒水，火辣辣地疼。
【项目名称：拯救秦轩。】
【负责人：我。】
【交付时间：在他死之前。】
【风险评估：极高。】
他用这种项目管理的思维模式，强迫自己麻痹肉体的痛苦。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郑克己的脚步一个趔趄，停了下来。胡清玄也顺势将担架放下，整个人瘫倒在地，胸膛痉挛般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绝望的哨音。
“秦……秦大哥他……”旁边的小六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胡清玄和郑克己猛地转头。
担架上的秦轩，身体开始无意识地抽搐，嘴里溢出的血沫变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他那本就微弱的呼吸，在一次短促的痉挛后，彻底停了。
死寂。
郑克己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踉跄着扑过去，手抖得不成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轩！”
胡清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所有疲惫都被瞬间驱散。
【心肺复苏！cpR！】
他一把推开失神的郑克己，双手交叠，精准地按在秦轩胸骨中下段。
“一、二、三、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次向下垂直按压。
没用！
他按下去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包裹着皮革的钢板！秦轩那淬体境大成的肉身，肌肉和骨骼的密度远超常理。胡清玄这点凡人的力气，别说造成有效按压，连让胸口产生一丝形变都做不到。
【妈的！妈的！动啊！】
他急得双眼赤红，手臂的肌肉开始抽筋，一种比在洞穴里面对尸骸巨怪时还要深沉的无力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科学，他赖以为生的逻辑体系，在绝对的体质差距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别停下！”郑克己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抓住胡清玄的肩膀，双眼布满血丝，“我们还没到江东城！”
“他心跳停了！”胡清玄几乎是吼出来的，“没用的！”
“有用！”郑克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江东城有‘药王’丹尘子！只有他能救！”
这位四品大员一边说，一边试图将秦轩重新固定在担架上，动作因为绝望而显得无比笨拙。
“听着！”他死死盯着胡清玄，“丹尘子是整个灵朝东南丹道的泰山北斗，一手炼丹术能与阎王抢人！”
胡清玄心里一沉。
【听起来就是最顶级的技术专家……也是最难搞的那种。】
“但他……”郑克己话锋一转，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与焦急混杂的神情，“为人孤高刻板，将他的‘丹道至理’奉为天条！任何他不理解的法子，都会被他斥为歪门邪道！”
他看着胡清玄那还在按压的手，语气变得格外凝重：“你这些手段……到他面前，一个字都不能提！否则，我们连他的丹房都进不去！”
胡清玄的心彻底凉了。
【懂了。一个守旧派的权威。我的编辑器在他眼里，就是异端。】
【这项目，还没开始就遇到了最难搞的甲方。】
就在他准备放弃这徒劳的按压时——
“咳……咳咳！”
秦轩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呛咳。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几乎凝固的黑色淤血，溅在胡清玄的脸上，带着一股温热的腥气。
然后，他的胸膛，再次开始了极其微弱，却无比珍贵的起伏。
活过来了！
郑克己和小六几乎要喜极而泣。
胡清玄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但他心里清楚，这不是好转，这更像是身体最后的挣扎。
“不能再停了！”胡清清玄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污，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他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到江东城！”
没人反驳。
那一口黑血，成了所有人最后的强心剂。
他们再次抬起担架，像一群被死神追赶的亡命之徒，在黑暗中爆发出最后的潜力，疯狂地奔跑。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流逝。
当东方的天空被撕开一道惨白的口子时，他们终于冲出了那片吞噬光线的密林。
一座巨大城池的黑色轮廓，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平线的尽头。
江东城。
“到了！我们到了！”小六的声音里带着喜极而泣的颤抖。
胡清玄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也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的松懈。
【终点线……总算……】
他们残存的力气被这希望的幻影榨干，脚步踉跄地朝着那座城市发起最后的冲刺。
城门在望，不足百步。
然而，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从队伍最后方传来。
“郑……郑大人……”
背着季无涯和沐无忧的小六，像被钉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郑克己不耐烦地回头：“磨蹭什么！快走！”
小六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死灰。他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向胡清清玄和郑克己抬着的担架。
“秦大哥他……”
“他身上……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