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破晓之战
黑色面包车如同幽灵，在无月的夜色中疾驰，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将车内与外界彻底隔绝。冷夜凝抱着墨墨，蜷缩在后座，感受着车身轻微的颠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司机依旧沉默如石，只有仪表盘幽蓝的光线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车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仿佛奔赴的不是一场行动，而是一场早已注定的献祭。
墨墨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乖巧地靠在妈妈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大眼睛在昏暗中警惕地转动着，却没有哭闹，只是偶尔会不安地扭动一下小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开始减速，最终在一片彻底的死寂中停了下来。引擎熄火，世界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
司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没有一丝波澜：“到了。下车后，沿右侧小路前行三百米，看到一堵爬满藤蔓的旧墙，墙角第三块松动的砖后，有你们需要的东西。拿到后，在原地等待指示。记住，你们只有两个小时。”他说完，解开了车门锁。
冷夜凝深吸一口气，抱紧墨墨，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泥土、草木腐烂和远处城市霓虹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他们似乎身处一片荒废的城郊结合部，四周是黑黢黢的、仿佛被遗弃的低矮厂房和杂草丛生的空地，远处才能看到城市边缘模糊的光带。面包车停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高大灌木半掩的断头路尽头。
没有时间犹豫。冷夜凝按照指示，抱着墨墨，快步走向右侧那条几乎被野草淹没的土路。脚下是碎石和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和不知名虫子的窸窣声。
墨墨将小脸埋在她颈窝，小声说：“妈咪……好多黑黑的房子……没有人……有老鼠在跑……”
冷夜凝心中一凛。墨墨的“视野”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她低声安抚：“不怕，墨墨帮妈妈看着点，如果‘看到’有别人，或者亮亮的东西，就告诉妈妈，好不好？”
“嗯。”墨墨乖巧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小脸上露出专注的神情。
很快，那堵爬满枯黄藤蔓的旧墙出现在眼前。冷夜凝找到墙角，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果然触到一块明显松动的砖块。她用力将其抽出，砖后是一个浅浅的凹槽，里面放着一个防水的黑色腰包。
她迅速将腰包系在自己身上，打开检查。里面有一张手绘的、极其简略的冷家老宅外围地形图，标注了潜入点和几个关键的监控盲区；一套微型的、看起来像是攀爬用的吸盘和绳索工具；两套轻薄如蝉翼的黑色夜行衣（甚至有一件是儿童尺码）；以及……两枚米粒大小、闪着微弱蓝光的耳塞式通讯器。
苏静婉的准备，细致得令人心惊。
冷夜凝将小号的夜行衣给墨墨套上（孩子好奇地扯了扯身上滑溜溜的布料），自己换上另一套，然后将通讯器塞进耳朵。刚戴好，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子音立刻响起，正是之前联系她的那个声音：
【收到装备。地图已记下？】
“记下了。”冷夜凝低声道。
【很好。目标，冷家老宅西侧外墙，废弃水塔下方排水口。那是监控系统年久失修的唯一漏洞。进入后，沿地图红线前进，避开所有移动巡逻。最终目的地，观星阁地下密室入口。时间，现在开始计时。行动。】
指令清晰、冰冷，不容置疑。
冷夜凝抱起墨墨，按照地图指示，借着杂草和废墟的掩护，朝着冷家老宅的方向潜行。夜色是最好的保护色，但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墨墨闭着眼睛，小脑袋靠在她肩上，不时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提示：
“左边……墙上有只‘红眼睛’（监控探头）在转……等它转过去……”
“前面路口……有两个‘大块头’（守卫）在抽烟……我们绕右边……”
“地下……有‘嗡嗡’响的管子（可能是地下管线或报警传感器）……不要踩……”
墨墨的指引，精准得超乎想象！他仿佛一个活体雷达，将冷夜凝肉眼无法察觉的危险一一标注出来。冷夜凝按照儿子的提示，时而匍匐，时而疾奔，时而屏息等待，有惊无险地穿越了外围的警戒区域。
冷家老宅那巍峨、森然的轮廓，终于在夜色中显现出来。高墙耸立，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如同巨兽警惕的眼睛。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按照地图，冷夜凝找到了西侧外墙下那个隐蔽的、半掩在荒草中的废弃水塔。水塔底部，果然有一个锈迹斑斑、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铁栅排水口。栅栏已经严重腐蚀。
【就是这里。破坏栅栏，进入。】通讯器里传来指令。
冷夜凝放下墨墨，拿出腰包里的微型液压钳，费力地剪断了锈死的铁条，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淤泥气息涌出。
“墨墨，怕不怕？”冷夜凝看着儿子，心疼地问。
墨墨摇了摇头，小脸上虽然有些紧张，却努力表现出勇敢：“不怕！帮妈咪！”
冷夜凝心中一酸，不再犹豫，率先爬进洞口，然后回身将墨墨拉了进去。排水管道内狭窄、湿滑、充满污秽，每前进一步都极其艰难。但这是唯一的路径。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微弱的亮光和水声。管道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大的、似乎是老宅地下排水系统的主干渠。这里空气稍微流通，但依旧阴暗潮湿。
按照地图红线，她们需要沿着这条干渠向北，找到一处通往观星阁地下的检修井。
冷夜凝抱着墨墨，在齐膝深的污水中艰难前行。墨墨紧闭着眼睛，小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小脸苍白，似乎在强忍着不适。
“墨墨，怎么样？”冷夜凝担忧地问。
“水……臭臭的……”墨墨小声说，但随即又补充道，“前面……没有‘大块头’……但是……有堵墙，墙后面……有亮亮的光，好多圈圈在转……”
墙？亮光？转圈？冷夜凝心中一动！难道是……观星阁地下密室的防护机关？！
“能‘看’到怎么过去吗？”她急切地问。
墨墨皱着小眉头，努力“看”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墙下面……有个小洞洞……光从那里漏出来一点点……好像……钥匙孔？”
钥匙孔？！冷夜凝立刻想起苏静婉给的那把黄铜钥匙！难道是用在那里？！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她加快脚步，按照墨墨指引的方向前进。果然，在干渠尽头一堵看似坚实的石壁下方，她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拳头大小的金属暗格，暗格中央，正是一个形状奇特的锁孔！
就是这里！
冷夜凝激动得手指颤抖，立刻掏出那把贴身藏着的黄铜钥匙，对准锁孔，插了进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在寂静的排水渠中格外清晰！石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条向上延伸的、干净整洁的石阶通道！通道内壁镶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灯带，与外面污秽的环境形成天壤之别！
观星阁地下密道的入口！找到了！
冷夜凝抱着墨墨，迈步踏入通道。身后的石门缓缓合拢，将污浊的世界隔绝在外。
然而，就在她踏上第一级台阶的瞬间，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那个电子音急促的警告，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惶：
【警报！外围防御被触发！冷峻提前回府！你们暴露了！立刻撤离！重复，立刻撤离！】
冷夜凝的血液瞬间冻结！暴露了？！冷峻回来了？！怎么可能？！
几乎同时，通道上方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和冰冷的呵斥声！
“下面有人！封锁出口！”
她们被堵死在了密道里！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