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站在原地，双腿还在发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血纹微微发亮，像一盏快没油的灯。铁心戟插在身侧，裂痕从中间贯穿，金光压着里面的黑丝，一动不动。
他没敢立刻去碰它。
刚才那一战耗尽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像是在拉扯断掉的肋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扫过四周。碎片群静静悬浮，没有动静。地底的契约阵图已经碎成灰烬，风一吹就散了。欲魔的声音消失了，父亲的幻象也没了，西装男的纸也烧干净了。
一切都结束了。
可他的身体知道，事情还没完。
手腕上的投影突然亮起，是陈胖子的App连上了信号。绿色数字跳了出来：【阴阳界和平度回升至70%】。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校园怨气归零，学生恢复正常作息，教学楼电路负荷下降92%。
林深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
七成。听起来像是好消息。普通人不会再被怨气侵蚀，教室里的手机也不会再闪出诡异画面，陈胖子也不用再吐得昏天黑地。
但他知道，这数字骗不了系统。
果然，下一秒，脑海里响起提示音：【检测到空间波动，建议准备后续战斗】。
声音很平，没有情绪，但这句话本身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他刚想抬手查看系统界面，头顶云层忽然裂开一道缝。紫色雷光在其中游走，像蛇一样盘旋。接着，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紫微星君站在高空，飞鱼服未染尘埃，额间雷纹微闪。他没有落地，也没有靠近，只是看着林深，开口说：“此事已惊动天规司。”
林深没动。
“私炼禁器，擅启四阶，越界进入深渊战场，皆属重罪。”紫微星君语气不变，“按律需押送天庭问审。”
林深终于抬头，直视上方。“那你现在就动手？”
紫微星君没答。
两人之间隔着几十米空气，谁也没再说话。风停了，连碎片都不转了。整个深渊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在这一刻，地底传来一声低语。
“这还没完……”
声音极轻，像是从很深的地方爬出来的。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林深猛地握紧铁心戟，戟身震了一下，裂痕中的金光剧烈跳动。
紫微星君眼神一凝，雷光瞬间铺满半空。
但那声音再没出现。
林深喘了口气，背脊绷紧。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上一次心魔来袭时，系统会有明确警告，会弹出“灵魂入侵”四个字。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声音，一句话，然后消失。
他低头看向铁心戟。
戟身原本刻着一圈细密的云纹，那是他和叶知秋共鸣时留下的痕迹。每次真元互通，那些纹路就会亮起来。他曾以为那是契约的证明，是双生融合的标志。
现在，那些纹路正在变淡。
他伸手摸过去，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云纹像墨水遇水一样，一点点晕开、消失。没有裂痕，没有崩解，就是无声无息地褪去。
他试着调动系统。
【能量循环减缓】——这是唯一显示的信息。
没有故障，没有错误代码，也没有修复建议。就像是某种规则本身在改变，而不是设备出了问题。
他又试了试“道侣共鸣”模块。
界面一片灰。
打不开。
他收回手，站直了些。右臂还是虚的，阳气没完全回流，但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弄清楚，为什么和平度回升的同时，自己的力量却在衰退。
“你察觉到了？”紫微星君忽然开口。
林深点头。“云纹在消失。”
“不只是云纹。”紫微星君目光落在铁心戟上，“你体内的阴阳平衡也在偏移。刚才那一声低语，并非欲魔残魂，而是空间本身的回响。”
林深皱眉。“什么意思？”
“当一个存在被彻底抹除，它的位置不会空着。”紫微星君道，“规则会填补空缺。但现在的问题是，填进来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体系。”
林深沉默。
他知道紫微星君说的是真的。欲魔是恶魔，属于域外教义；他是道门血脉，靠炼器镇灵系统支撑；叶知秋走的是佛道同源路子。三方都有根有据。
可如果接下来出现的东西，不在任何体系之内呢？
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戟，裂痕还在，黑丝被压住，但金光比刚才弱了一分。他能感觉到，体内四阶功能还在，掌心血纹也没灭，但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没了。
像是刀还在手里，可刀刃已经钝了。
“你不上报？”他问。
紫微星君看了他一眼。“我已在云层布下雷网，若空间继续波动，自会触发预警。至于上报……”
他顿了顿。“我还想看看，你能撑多久。”
林深没笑，也没反驳。他知道紫微星君不是来帮他的，也不是来抓他的。他是来观察的。就像看一场实验，看一个不该存在的变量，能在规则之外走多远。
远处火山口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而是一种规律性的搏动，像是心跳。林深转头望去，眼睛没眨。
那不是欲魔。
也不是天庭的力量。
更不像佛门或道门的气息。
它就在那里，沉在更深的地底，缓慢地呼吸。
他握紧铁心戟，掌心血纹轻轻跳了一下。这一次，不是因为警报，也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种感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
陈胖子的声音又从投影里冒出来：“深哥！和平度升到71%了！系统说一切稳定，可以撤退了！”
林深没回话。
他知道数据没错，也知道凡人世界确实恢复了平静。学生们醒了，老师上课了，食堂重新飘出饭香。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场危机已经结束。
但对他来说，才刚刚开始。
他低头看着戟身。
最后一道云纹，正从边缘开始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