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把终端关了。铁心戟插回背后,掌心血纹还在跳,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刺痛。他看了眼火山口边缘的裂缝,什么也没说。
叶知秋收起同心铃,金属表面的暗痕似乎淡了一点。她没提这事,只是轻轻摸了下铃身,确认它还在正常震动。
陈胖子拔掉数据线,手机屏幕黑了两秒后重新亮起。“监测脚本已启动,每小时自动扫描一次系统底层。”他抬头,“但我们不能一直盯着代码看吧?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得亲眼看看。”
林深点头:“回学校。”
三人没再说话,沿着岩道往出口走。天快亮了,空气里有股湿气。他们穿过地下通道,回到滨海大学后山的小路上。
雨停了。
不是突然停的,是慢慢变小,最后成了细密的水雾。那些曾经发黑、带着腥味的雨水,现在落在脸上,有点暖。
林深停下脚步,抬头看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口子,晨光漏下来。操场上的积水泛着微光,像撒了一层碎玻璃。可他知道那不是玻璃,是干净的水反着光。
“怨气浓度……”陈胖子打开App,界面跳了一下,“0.3%!深哥,是真的降了!不是假象!”
叶知秋取出阴阳镜,镜面朝向教学楼。几秒钟后,她低声说:“情绪波动正常。没有阴煞残留,也没有集体幻觉的迹象。”
林深往前走。路过宿舍楼下时,看见一对学生站在屋檐下。男生举着伞,女生靠在他肩膀上。五小时前,这两人在走廊对骂,差点动手。
现在他们一句话不说,只是站着。
林深走近一点,听见女生小声说:“我刚才怎么了?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特别想吵……但现在不想了。”
男生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是。”
林深退后两步,掌心血纹微微发热。不是警告,是感应。系统有反应。
【检测到高频正向执念流动,性质为悔意+依恋】
提示浮现在意识里。
他转身走向操场。地面湿滑,但不再是那种踩上去会粘鞋底的泥泞感。草皮吸饱了水,颜色比平时深,可看起来很舒服。
陈胖子举起自拍杆,镜头扫过人群。几个学生坐在台阶上聊天,笑声不断。还有人在打球,动作利落,没人抢球吵架。
“直播还能开吗?”陈胖子问。
“能。”林深说,“试试。”
画面一闪,标题弹出:【滨海大学·怨气转化实录】。
陈胖子对着镜头咧嘴一笑:“各位观众,不是我吹,咱们学校刚刚完成了史上第一次‘怨气能源化’改造!现在连风都是甜的!”
弹幕立刻刷起来。
“真的假的?”
“我也想谈恋爱了……”
“昨天还分手的人今天复合了?”
林深没看屏幕。他盯着远处的教学楼。那里曾是最严重的怨气聚集点,现在窗户透出灯光,有人在自习室看书,有人趴在桌上睡觉。
一切都很平常。
可越是平常,越说明不对劲的事已经过去了。
叶知秋走到中央草坪,把阴阳镜举高。镜面反射晨光,照向整个校园。
无数笑脸出现在镜中。
不是投影,也不是幻术。是真实的学生面孔,自然流露的笑容。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搂着朋友肩膀大喊,全都被映在镜子里。
她轻声说:“原来快乐也能镇煞。”
林深走过去站到她旁边。
“它要是藏进这种情绪里……反而更难动手。”他说。
叶知秋看了他一眼:“至少现在,它是干净的。”
她摇了下铃铛。
清脆的一声响。没有杂音,没有阻滞,声音传得很远。
陈胖子关掉直播,坐到台阶上。他重新打开App后台,设置长期监测模式。“每小时备份一次数据。”他嘀咕,“我就怕它哪天突然弹个‘一键坠入爱河’广告……那才是真恐怖。”
林深笑了下。
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笑。
掌心血纹彻底平静下来。铁心戟没有异动,系统也没有报警。空气中没有任何阴寒或压迫感。
学生们开始自发组织活动。有人提议办联谊,有人拉横幅庆祝考试结束。操场上多了几张桌子,摆着饮料和零食,没人争抢,都笑着分。
林深站在草坪中央,仰头看着天空。
雨完全停了。云散了一些,阳光照下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叶知秋把阴阳镜收回袖中,将同心铃重新系回腰间。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每一个扣环是否牢固。
陈胖子调试完程序,靠在墙边闭眼休息。他的呼吸平稳,肩膀放松,不像之前那样时刻绷紧。
校园里响起音乐声。不知道谁打开了音响,放的是老歌。节奏轻快,歌词讲的是青春和错过。
林深低头看了眼右手。
掌心血纹安静地躺着,像一块普通的胎记。他握了下拳,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回来了,不是爆发式的,而是稳定地存在着。
叶知秋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空。
“你觉得能持续多久?”她问。
“不知道。”林深说,“但现在是真的。”
“那就够了。”
他们没再说话。
远处传来笑声。一对情侣在喷泉边拍照,男生不小心踩到水坑,溅了两人一身水。女生尖叫一声,然后笑得弯下腰。男生也跟着笑,拉着她跑进树荫下躲雨。
陈胖子睁开眼,看着这一幕,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笑了。
林深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摸到了三枚铜钱。它们还是温的。
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有些东西不用打碎才能修好。有时候,只需要等一场雨过去。
叶知秋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
“你看那边。”
林深转头。
教学楼拐角处,一个原本写着“禁止入内”的牌子倒在地上。那是以前封印阵法的位置。现在门开着,灯亮着,两个学生抱着书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讨论作业,一边笑。
林深走了过去。
他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教室干净,桌椅整齐,黑板上有粉笔写的公式,还没擦。
他没进去。
只是伸手扶起了那个倒下的牌子。
牌子背面沾着水,字迹模糊。但他看清了最下面一行小字。
那是学校建校时刻上去的。
“愿此地常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