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城,内城西区,一座高约百丈、通体由青黑色“星纹岩”砌成的九层塔楼,巍然耸立。塔身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表面有暗银色的星辰符文流转,散发着古老、肃穆的气息,正是天星城重地——藏经阁。此阁收录了天星城建立以来,历代城主、各大家族、商会以及过往修士贡献的功法、典籍、杂学、见闻录等,包罗万象,是无数低阶修士向往的圣地。
叶尘手持副城主所赐令牌,经过数道严密的盘查,终于踏入藏经阁一层。一股混合了书卷、灵木、墨香与禁制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阁内空间远比外部所见更为广阔,显然是运用了空间阵法。一排排高耸入顶的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玉简、兽皮卷、竹简、骨书乃至石刻,不下数十万之数。每排书架旁,都有禁制光幕笼罩,需凭相应权限才能入内查看、拓印。
一层多为炼气、筑基期的基础功法、常见法术、丹方、符箓、杂学等,对叶尘而言已无大用。他径直走向楼梯。凭借前十令牌,他可直上三层。每上一层,禁制便强上一分,守卫的修士气息也越发深沉。
二层收录的多是适合筑基、假丹期修炼的功法、秘术,以及更深奥的炼丹、炼器、阵法、灵植等传承,其中不乏精品,但叶尘只是粗略扫过。他的目标,在三层。
登上三层,空间小了许多,书架仅有十余排,但每一枚玉简、每一卷书册,都散发着不弱的灵力波动,被更加严密的禁制保护着。此层功法秘术,最低也需金丹期才能修炼,且多是各大家族、势力的核心传承拓本,或是前辈高人的修炼心得、游记、秘闻,价值极高。叶尘到来时,已有数人徘徊其中,皆是气息深沉之辈,最低也是假丹圆满,更有两人气息隐晦,赫然是金丹修士。众人各自专注于眼前典籍,互不打扰。
叶尘收敛气息,默默走到标记“功法”、“阵法”、“杂学”、“秘闻”等区域的书架前,神识扫过玉简外留的信息简介。
“《烈阳真诀》,火属性上品金丹功法,可修至金丹后期,附神通‘烈阳真火’……”
“《沧浪剑经》,水属性剑修功法,攻伐凌厉,需配合本命飞剑……”
“《乙木长春功》,木属性养生功法,法力醇厚绵长,但杀伐不足……”
“《星罗阵道初解》,三阶阵法入门详解,涵盖星辰、五行、幻阵基础……”
功法虽好,但对已得《周天星辰诀》的叶尘而言,缺乏吸引力。他更关注阵法、杂学、秘闻,尤其是关于“星墟秘境”、“星宫”、“碎星海隐秘”等方面的记载。
他取下《星罗阵道初解》的玉简,神识探入,内容果然比《星纹阵解》基础篇更详尽,但深度远远不及。又看几本阵法典籍,大同小异,对他如今阵法造诣助益有限。倒是一枚记载“上古传送阵残纹考”的骨书,引起他兴趣,内中提及几种已失传的跨界传送阵结构,其中一种与星宫风格隐隐相似,但太过残缺,难以复原。
来到“秘闻”区,叶尘翻阅了几本关于碎星海奇闻异事的游记,大多是捕风捉影,真假难辨。直到一枚古朴的、似乎是用某种深海妖骨炼制的骨简,映入眼帘。骨简标签写着——《古海志异·星墟篇》,署名“海渊散人”,记录时间模糊,约是三千年前。
叶尘心念一动,将其取下。骨简入手冰凉,神识探入,一股苍茫、荒凉的气息传来。开篇便是:“余尝深入星墟外围,险死还生,偶得古碑碎片,参详百年,略有心得,录此残篇,以飨后人。然星墟凶险莫测,非金丹不可入,切记切记……”
接下来,是海渊散人自述三次探索星墟秘境边缘的经历,夹杂着对秘境环境、危险、机遇的描述,以及他根据古碑碎片推测的秘境由来。叶尘越看越是心惊。
据海渊散人推测,星墟秘境,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上古一场惊世大战的战场碎片,被打入空间裂隙,历经漫长岁月,与碎星海空间节点融合,形成的一处半独立空间。大战一方,疑似上古大宗“星宫”,另一方则标记为“星海之敌”,具体为何,语焉不详。战场中残留着恐怖的禁制、空间裂缝、混乱法则,以及当年陨落强者的遗骸、法宝残片、传承碎片,甚至……被封印的魔物残魂!
“星墟分内外两层。外层多空间裂缝、残破禁制、混乱星力,以及被魔气侵染的星兽、诡异星傀。内层……据古碑残缺记载,似有星宫试炼塔、传承殿、星辰池等遗迹,然禁制重重,非有大机缘、大毅力、大神通者不可入。余三探星墟,止步外层,曾于一处崩塌殿宇中,得残破阵图半卷,疑似星宫‘小周天星斗阵’一角,惜乎残缺……”
“秘境开启,受星力潮汐影响,入口随机,内部空间亦不稳定。持有‘星钥’者,可感应入口,但进入后,位置随机,凶险难料。星钥分九品,品阶越高,传送位置越佳,甚至可直达内层边缘。天星城所发,多为下三品……”
“秘境开启,持续约百日。百日一过,空间不稳,滞留者十死无生。出口亦随机,凭星钥可感应,然需在时限内抵达……”
“余曾于秘境深处,遥见一巨大黑影,形如章鱼,有八臂,魔气滔天,疑为上古魔物‘八臂魔章’残魂所化,切记远离……”
叶尘看到这里,心中一震。八臂魔章!果然,星墟秘境与星宫,与那“星海之敌”(很可能就是星海之神一脉)有关!自己之前遇到的魔章残魂,或许就是从秘境中逃逸而出?
他继续往下看,后面大多是些零散见闻,如“星灵草”、“陨星铁”、“星辰砂”等特产,几种常见星兽的弱点,几处相对安全的区域标记,以及几处极度危险的“绝地”警告。最后,海渊散人留下一段话:
“……星墟之内,机缘与凶险并存。然最大的凶险,往往非是禁制妖兽,而是……人心。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有机缘,得遇星宫遗泽,当慎之又慎,福祸相依。吾所得阵图,已拓印于此简末尾,有缘者得之。余寿元无多,无缘再探,留待后人。海渊绝笔。”
骨简末尾,果然附有一副复杂玄奥的阵图,正是“小周天星斗阵”的一角残图。此阵乃星宫护山大阵的简化版,玄妙无比,虽残缺,但若能参悟一二,对叶尘阵法造诣,尤其对星辰阵法的理解,大有裨益。
“此物价值极高!”叶尘暗喜。这枚骨简,堪称星墟秘境生存指南,尤其是那阵图残卷,更是无价之宝。他毫不犹豫,取出空白玉简,将骨简内容完整拓印下来。藏经阁内典籍不得带出,但允许拓印副本,需支付相应贡献点或灵石。他手中令牌,恰好有一次免费拓印三枚玉简的机会。
拓印完毕,叶尘将骨简放回原处,又搜寻片刻,找到几枚关于碎星海势力分布、奇物志、灵药图谱的玉简,一并拓印。这三枚玉简,包含信息量巨大,足够他消化许久。
离开“秘闻”区,他最后来到“杂学”区,找到一枚记载“敛息、易容、改换骨龄秘术”的玉简,名为《千幻诀》,品阶不高,但颇为实用,尤其在需要隐藏身份时。他同样拓印一份。
做完这些,叶尘不再停留,下楼归还令牌,离开藏经阁。此次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对星墟秘境有了更深入了解,得了“小周天星斗阵”残图,还获取了碎星海诸多信息,以及实用的《千幻诀》。半年后的秘境之行,心中底气多了几分。
回到客栈,叶尘布下禁制,取出拓印的骨简内容,仔细研读。他将海渊散人的经历、警告,以及秘境地图、危险区域、资源点等信息牢记于心,尤其是关于“八臂魔章”残魂和内层遗迹的记载,反复推敲。
“星钥分九品……天星城发放的,估计是最低的一到三品。我所得这枚,是几品?”叶尘取出那枚菱形星钥,仔细观察。令牌星光流转,正面刻有星辰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叁”字。“三品星钥,算是中下。按海渊散人所言,可传送至外层相对安全区域,但想进入内层边缘,需更高品阶。看来,进入秘境后,首要目标,是寻找更高品阶星钥,或者……直接找到内层入口。”
“小周天星斗阵残图,需尽快参悟。此阵玄奥,若能融入我的阵法体系,无论是布阵、破阵,还是应对秘境中的星辰禁制,都将事半功倍。” 叶尘将阵图记下,准备闭关参悟。
“《千幻诀》也要练成。秘境中鱼龙混杂,杀人夺宝稀松平常,多一重伪装,多一份安全。”
定下计划,叶尘在客栈租下一间带有小型聚灵阵的静室,开始闭关。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需抓紧提升实力。
他先花半月时间,将《千幻诀》修至小成。此法可改变容貌、气息、骨龄表象,只要不遇到修为高过自己一个大境界、且精擅探查之术的修士,等闲难以看破。配合“星隐佩”,隐匿效果更佳。
随后,他将主要精力放在参悟“小周天星斗阵”残图上。此阵果然玄妙,虽只是完整大阵的冰山一角,但蕴含的星辰运转、阵纹勾连、灵力流转之理,已让叶尘大开眼界。他结合《星纹阵解》和自身阵道积累,日夜推演,沉浸其中。
残鼎在参悟阵法时,似乎也有所感应,散发微弱的混沌气息,辅助他理解那些深奥的阵纹。两月后,叶尘终于将此阵残图初步理解,虽无法布置完整阵法,但已能刻画简化版阵旗,布下小范围的“微缩星斗阵”,兼具隐匿、困敌、聚灵之效,威力虽远不及原版,但对金丹修士也有不小威胁。更重要的是,他对星辰阵法的理解,跃升了一个台阶,已触摸到四阶阵法师的门槛。
剩下时间,叶尘主修《周天星辰诀》金丹篇,巩固修为,精炼法力。星墟秘境中,星辰之力浓郁,正是修炼此功法的绝佳之地。他将得自试炼的“星元丹”服用,辅以残鼎吸纳星力,修为稳步提升,向金丹初期顶峰迈进。
期间,他也外出几次,采购了大量符箓、丹药、阵盘材料,尤其针对星墟秘境中可能遇到的星兽、魔物、空间裂缝,准备了相应的克制之物。如“破邪符”、“定星盘”、“避空符”等,价格不菲,几乎耗尽他大半积蓄,但为了保命,值得。
这一日,叶尘正在静室中打磨剑术,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他神识微动,扫过街道。只见一队身着黑色劲装、胸口绣有狰狞鬼首的修士,正杀气腾腾地包围了对面一家名为“百巧阁”的炼器铺。为首者,是一名面色阴鸷、鹰钩鼻的老者,气息赫然是金丹初期!其身后,跟着数名假丹修士,其中一人,叶尘认得,正是当日被他教训的南宫玉的护卫之一!
“鬼王宗的人?还有南宫家……”叶尘心中一动,收回神识。看来,南宫家并未善罢甘休,竟请动了鬼王宗的人。是冲着“叶云”这个身份来的?还是发现了什么?
“掌柜的,滚出来!” 阴鸷老者声音沙哑,蕴含着金丹威压,震得店铺门窗嗡嗡作响。
“原来是鬼厉前辈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百巧阁中走出一位富态的中年掌柜,假丹修为,满脸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紧张,“不知前辈来小店,有何贵干?”
“少废话!” 阴鸷老者鬼厉冷声道,“半月前,是否有一名姓叶的年轻修士,在你这出售过一批‘风眼石’和‘巽风蟒’材料?”
掌柜面色微变,强笑道:“前辈说笑了,小店每日人来人往,出售材料的修士众多,晚辈哪里记得……”
“哼!” 鬼厉一挥手,一名假丹修士上前,展开一幅画像,正是叶尘在“叶云”容貌基础上稍作修改后的形象。“此人,你可认得?”
掌柜定睛一看,心中咯噔一下。此人他确实有印象,半月前曾来出售一批品质上佳的风眼石和巽风蟒材料,当时还引起了店里炼器师的注意。只是,做生意的规矩,岂能轻易泄露客人信息?何况那人修为不弱,且与城主府有些关系(试炼前十)……
“这……似乎有些面生……”掌柜支吾。
“啪!” 鬼厉隔空一巴掌,掌柜脸上顿时出现一个血红掌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翻一排货架。“再敢隐瞒,老夫拆了你这破店,搜魂炼魄!”
店内伙计噤若寒蝉,掌柜挣扎爬起,满脸恐惧。对方是鬼王宗金丹长老,行事狠辣,说得出做得到。
“前……前辈息怒……小人想起来了,确有其人……”掌柜终于崩溃,将叶尘的样貌、交易时间、所得灵石数目,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甚至还提及叶尘似乎对“星辰类”炼器材料感兴趣,曾打听过“星纹钢”、“星辰砂”的消息。
“星辰类材料?” 鬼厉眼中精光一闪,与身后一名黑袍人对视一眼,那黑袍人微微点头。此人气息隐晦,但叶尘神识敏锐,察觉其身上有淡淡的、与那日被他击杀的厉无魂相似的气息,应是鬼王宗高层。
“此人现在何处?”鬼厉追问。
“小人……小人不知啊!他交易完便离开了,再无来过……”掌柜哭丧着脸。
鬼厉冷哼一声,目光如毒蛇般扫过街道,神识肆无忌惮地扫过各家店铺、行人。叶尘早已收敛气息,《千幻诀》运转,容貌气息与之前“叶云”截然不同,如同一个普通的筑基中期散修,混在人群中。鬼厉神识扫过,并未察觉异常。
“搜!给我搜遍全城!掘地三尺,也要把此人找出来!敢杀我鬼王宗长老,夺我宗门宝物,定要将其抽魂炼魄,以儆效尤!”鬼厉厉声下令,身后鬼王宗弟子轰然应诺,四散而去。
叶尘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厉无魂之死,以及那杆“万鬼幡”而来。那幡虽是邪器,但品阶不低,材料珍贵,鬼王宗岂肯善罢甘休?南宫家想必也出了力,借刀杀人。
“看来,这客栈不能久留了。”叶尘悄然退回房间,迅速收拾东西,抹去居住痕迹,支付房费,从后门离开。他并未出城,而是改换容貌气息,在城中另一区域,寻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
“鬼王宗、南宫家……倒是麻烦。不过,只要不暴露‘叶云’身份,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当务之急,是秘境开启。进入秘境后,天高任鸟飞,他们再想找我,难如登天。”叶尘盘膝坐下,眼神冷静。“只是,需提防他们在秘境入口处设伏。看来,进入秘境的方式,需做些准备了。”
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将得自海渊散人骨简中,关于星墟秘境入口随机、传送位置与星钥品阶相关、以及几种可能出现的入口位置及特征的信息,仔细梳理。又结合自己手中三品星钥的感应,推算最可能出现的几处入口方位。
“或许,可以提前布置,干扰他们的探查。或者,寻一盟友,分散注意……”叶尘沉吟。他想起试炼中,有几个散修表现不错,或许可以接触。但人心难测,需谨慎。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提升实力,再谋对策。”叶尘收敛心神,继续闭关。手中星钥微微发热,距离秘境开启,只剩下三月不到了。
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天星城的夜,繁华依旧,暗流却已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