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不少人眉头紧锁，像被沉重的乌云压住了眉梢。他们低头拼命刷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方快速滑动，时不时心不在焉地抬头偷看陈砚舟一眼，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安，仿佛在等待一场未知风暴的宣判，手指还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陈砚舟早上七点到公司，电脑还开着，屏幕停在“红标反馈”群的界面。他没急着关，先翻了一遍昨晚的记录。三条异常消息，一条是客服收到询问材料来源的邮件，一条是海外仓库存更新延迟，还有一条是某个小平台把产品图盗用了。
都不是大事，但都和前几天的事有关。
他打开邮箱，把“外部干扰事件记录_V1”转发给核心团队，附了句话：“我们不做辩解，只做展示。”
十分钟后晨会开始，会议室里人坐得齐。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盯着投影屏发呆，气氛还没完全松下来。
陈砚舟站在白板前，直接说：“从今天起，启动‘透明工厂’第一阶段。”
他写下三项安排：
第一，邀请十五位重点客户来厂里参观，全程开放生产流程；
第二，联合检测机构发布《首批产品材质检测白皮书》；
第三，剪一段三分钟视频，突出原木入库、抽检封样、区块链存证三个环节。
话刚说完，市场部的小王就举手：“我们现在不发声明吗？网上那些帖子还在转。”
“发声明？”陈砚舟反问，“谁信？”
“可总得回应吧，不然别人以为我们心虚。”
“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不心虚。”他合上笔帽，“客户要的是证据，不是话术。我们现在吵赢一句，不如让他们亲眼看到一块木头是怎么变成灯的。”
没人再说话。
会议结束，他回工位，开始筛选客户名单。加拿大两个，德国一个，法国两个，剩下的补足十五人。这些人要么合作时间长，要么在当地有影响力。他亲自写了邀请函，语气平实，最后一句是：“您可以不来，但我们欢迎您来。”
下午两点，第一个回复来了。加拿大的约翰发了封邮件：“我本来觉得看视频就够了，但你说‘欢迎来’，我就当真了。”
陈砚舟笑了下，转手把邮件转发给接待组：“准备接机，行程按最高标准走，别漏细节。”
接下来两天，陆续有客户确认到场。也有犹豫的，比如法国的玛琳娜，要求签保密协议才肯来。
陈砚舟打了个电话过去。
“玛琳娜，你要保密什么？我们用的木头是哪里砍的，检测报告编号多少，连包装箱的胶水成分都能查到。你要是签了保密协议，反而显得我们有问题。”
对方沉默几秒，笑了：“你说得对。我下周到。”
另一边，白皮书的准备工作也在推进。检测机构一开始不太愿意挂名，怕惹麻烦。
陈砚舟带着原始数据上门，把每一批木材的采购单、运输记录、实验室检测图全摆出来。“我不是要你们站队，是请你们一起做个示范——中小企业也能做到透明化。”
他还提了个建议：把这个项目报给行业协会，作为“产品质量溯源试点案例”。
对方负责人听完，点了头：“行，我们以技术支持单位名义参与。”
事情定下来，技术组马上剪视频。镜头拍得很简单：叉车运原木进厂，工人登记编号，质检员随机抽料送检，封条贴上二维码，扫码跳转区块链存证页面。
没有配音，没有字幕，只有现场声。
视频做好当晚，陈砚舟发到内部群。周强正好在线，蹦出一句：“这不就跟我们体校查体测成绩一样？谁跑了多少米，一眼能查到。”
林悦也回了：“比那还清楚。人家连木头晒了几天太阳都有记录。”
他没多聊，把视频和白皮书发布时间定在客户参观后的第二天。
第一批客户是周三到的。两辆商务车直接开进厂区，下车时有人还带着相机。
陈砚舟没露面，安排质检主管全程带人走线。从原料库到打磨车间，再到组装区，每个环节都能提问，也能随时叫停检查。
有个德国客户突然神色严肃地提出要查最近一批缅甸花梨的含水率。工作人员迅速而专业地当场调出检测表，动作麻利地打印出来递过去。那人紧紧拿着纸，眼神专注地核对系统编号，随后又掏出手机扫码验证区块链信息，整个过程十分钟里，他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一言不发。
最后他说：“这比我们当地的家具厂还严。”
参观结束，他们在食堂吃了顿便饭。没人讲ppt，没人发宣传册。临走时，加拿大客户拍了段视频上传LinkedIn，配文：“我看到了每一块木料的身份证，这比一百句承诺都有力。”
德国那位回去就发了邮件：“你们没急着反驳谣言，反而让我们来看，这份底气让我决定追加订单。”
消息传回公司，办公室里有人开始笑出声。
周五上午，白皮书正式上线。官网同步发布视频和报告下载链接。第三方检测机构的名字放在首页右下角，清晰可见。
不到一小时，官网访问量涨了三倍。几个行业媒体主动联系转载，标题都是“藏焰宫灯发布首份材质白皮书，全程可追溯”。
社交平台上，之前那些质疑帖下面开始出现新评论。
“刚看了他们发布的检测报告，九项指标全达标。”
“我朋友去了工厂，说连废料怎么处理都公开了。”
“你们骂的时候人家在干活，现在脸疼不？”
有个之前转发过谣言的博主悄悄删了帖，又默默点了官网链接的收藏。
陈砚舟坐在办公室，一条条翻着反馈。助理进来问要不要开个发布会总结一下。
“不用。”他说，“做得再多，说一句‘我们赢了’，就low了。”
“那……总得庆祝吧？”
“等下个月销量数据出来再说。”
他打开“红标反馈”群，发现没人发新消息。群里安静得像是从来没紧张过。
晚上六点，团队陆续下班。有人路过他工位时说：“陈哥，这次咱们是不是反杀了？”
“不是反杀。”他抬头，“是根本没让他们打中。”
那人笑着走了。
陈砚舟关掉监测系统，正准备收拾包，手机响了。是保安打来的。
“陈总，楼下刚才来了个人，戴黑框眼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们拍了照。”
他顿了下：“照片发我。”
五分钟后，他看到画面。还是那个人，机械表戴在左手上，走路姿势刻意放慢，像在等人发现他。
陈砚舟把照片存进“可疑访客_行为分析”文件夹，新建了个子目录，命名为“第二次出现”。
他打开笔记本，蓝笔在纸上画了条线，从“探子踩点”连到“水军发帖”，再延伸出去，标了个问号。
然后写下一排字：
他们想知道我们慌不慌。
现在他们知道答案了。
但他们还不知道，我们也知道他们在看。
他合上本子，看了眼时间。
七点十二分。
办公室只剩他一个人。
窗外路灯亮着，楼下停车场有辆车刚发动，车灯扫过墙面，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没动，只是把手边的蓝笔轻轻横放在笔记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