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半跪在地,整个人几乎挂在白墨身上,一只手还死死攥着对方的衣襟。刚才那钻心的剧痛和濒死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的生命力在四肢百骸流淌。
他能“看”到体内那盏寿元灯不仅稳定燃烧,灯油刻度甚至比他反噬前还要多出一线!
但这狂喜,瞬间被白墨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砸得粉碎。
【生命……共生契约?!】 凌九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词儿他好像在某个妖族禁忌古籍的角落里瞥见过,描述语焉不详,但听起来就他妈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他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一样向后弹开,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白墨,声音都变了调:
“等等!什么契约?!谁跟谁共生?!怎么就成了共生关系了?!老子卖艺不卖身的!这玩意儿能退货吗?!”
白墨被他这一连串质问弄得微微蹙眉,他先是低头,仔细地、一丝不苟地将自己被攥得皱巴巴的衣襟抚平,每一个褶皱都被他修长的手指碾得消失不见。然后,他才抬起那双依旧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凌九霄。
“契约激活基于能量共鸣与生命场互补,非主观意愿可决定。”他语气平稳得像在念教科书,“退货流程,典籍未载。”
凌九霄:“……”
【未载你个头啊!老子这是被强买强卖了?!】
凌九霄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端坐如松的白墨,感觉自己像个被命运踩在脚底下反复摩擦的倒霉蛋。
凌九霄(试图挣扎,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不是,白大人,这总得有个说法吧?这契约具体什么内容?共享财产吗?共享债务吗?一方死了另一方陪葬吗?!”他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白墨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勾勒着一个复杂的符文,似乎在检索信息:
“根据《上古契约残卷·共生篇》零星记载,生命共生,核心为‘生命能量均享,痛感一定程度共鸣,距离过远可能导致能量衰减及躯体不适’。财产、债务归属权不变。一方非正常消亡,另一方视契约深度及能量层级,可能遭受重创,但非必然陪葬。”
凌九霄听得一愣一愣的。
【能量均享?意思是老子的命靠他续着,他的命……也跟我绑定了?痛感共鸣?距离过远会不适?】 他迅速抓住了重点,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这他妈不就是个双向的……人形充电宝+痛苦放大器+不能离太远的连体婴预备役?!
凌九霄(内心疯狂计算利弊):
【弊:自由受限,痛感共享(万一他哪天摔一跤我岂不是屁股疼?),可能被他连累。】
【利:能活!而且看起来他比我能打,能量层级高,均享下来是我血赚!只要不死,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里,他看向白墨的眼神顿时从惊恐戒备,变成了看“金疙瘩”般的炽热。
凌九霄(搓着手,脸上重新堆起谄媚的笑):
“那个……白大人,既然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呃,共享伙伴了!你看这同居生活,是不是得定个章程?比如,活动范围?安全距离?还有,这包吃包住,伙食标准怎么算?”
白墨看着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逻辑处理。
“院内皆可活动。安全距离,待观测数据完善后再定。伙食,按需供给。”
凌九霄(得寸进尺):
“那零花钱呢?你看我这初来乍到,总得置办点生活用品吧?比如换个舒服点的枕头,买两身新衣裳……”
白墨(目光扫过凌九霄洗得发白的旧袍):
“可。凭票报销,需列明细。”
凌九霄:“……”
【报销?!还列明细?!老子当年在玄门都没这么憋屈过!】他嘴角抽搐,但为了小命,忍了!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凌九霄四仰八叉地躺在硬板床上,睡得正香,口水差点流到枕头上。
“咚、咚、咚。”
三声均匀、间隔精准的敲门声响起,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凌九霄猛地惊醒,一脸懵逼。
“谁啊?!大清早的……”
门外传来白墨清冷无波的声音:
“辰时已至,起身。半刻钟后,用早饭。”
凌九霄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哀嚎一声:“才辰时?!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啊!” 但他不敢赖床,毕竟“金疙瘩”在外面等着,万一距离超了扣他寿命怎么办?
他胡乱套上衣服,趿拉着鞋子冲出门。
白墨已经端坐在院中石桌。面前摆着两碗清粥,一碟咸菜,几个馒头。碗筷摆放的角度如同用量角器校准过。
凌九霄打着哈欠坐下,看着这清汤寡水的早餐,脸垮了下来。
“白大人,咱们……就吃这个?”他怀念他的红油馄饨。
白墨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地夹起一根咸菜,放在粥碗里,连咸菜摆放的位置都似乎经过了计算。
“膳食均衡,足以维持基础生命活动。”
凌九霄:“……”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他认命地端起碗,唏哩呼噜地喝粥,声音响亮。
白墨进食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凌九霄被要求“自查”能量紊乱的原因。他装模作样地翻着白墨书房里的典籍,大部分是正史、地理志、律法条文,看得他昏昏欲睡。
白墨则坐在他对面,面前铺着一张宣纸,手持毛笔,正在记录着什么。他坐姿笔直,运笔平稳,字迹工整如印刷体。
凌九霄偷偷瞄他,内心吐槽:
【这家伙是人形自走记录仪吗?】
他故意把一本厚重的《九州山河志》 “啪”地一声合上,又随手扔在桌角,书角堪堪超出桌面一毫米。
白墨正在书写的手瞬间停住。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不守规矩的书角上,然后又看向凌九霄。
凌九霄(无辜眨眼):“怎么了,白大人?”
白墨没说话,放下笔,起身,走到桌角,伸出手,精准地将那本书往里面推了整整一厘米,确保其边缘与桌沿完全平行。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回去,继续记录。
凌九霄:“……”
【强迫症晚期,没救了。】
凌九霄开始在院子里溜达,进行更精密的“续命距离”测试。
他走到院子门口,体内灯焰微黯。
他退回三步,灯焰稳定。
他试图翻墙……刚爬上墙头,一股明显的虚弱感袭来,灯焰跳动加剧。
【看来院子是安全区,墙头是危险区。】 他悻悻地爬下来。
白墨坐在书房窗边,看似在看书,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锁定着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凌九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击,似乎在记录他的行为模式。
凌九霄(溜达回书房门口,扒着门框,探头):
“白大人,你看今天天气多好,不如我们出去逛逛?体察一下民情?老闷在屋里多没意思。”
白墨(头也不抬):
“外界变量过多,干扰观测。不宜。”
凌九霄(不死心):
“那……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我看你老是坐着,对腰不好。我教你打五禽戏?或者广播体操?”
白墨(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疑惑):
“广播……体操?何种功法?”
凌九霄:“……”
【忘了这货是个老古董。】
凌九霄试图帮(添)忙(乱),去厨房想烧点热水泡茶——他实在受不了白墨这里只有白开水。
结果手忙脚乱之下,手指不小心被水壶烫了一下。
“嘶——!”
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是同时,坐在书房里的白墨执笔的手猛地一颤,笔尖在宣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墨痕。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刚才执笔的手指。
两人同时抬头,隔着敞开的门,目光在空中相遇。
凌九霄(举着被烫红的手指,眼神惊疑不定):
“你……刚才?”
白墨看着自己笔下被毁掉的记录,又看了看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指,再看向凌九霄,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闪过一丝……“麻烦”的情绪。
“痛感共鸣。”他陈述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放下笔,仔细检查自己手指的动作,暴露了他并非全然不在意。
凌九霄看着他比自己还要小心翼翼的动作,再对比自己只是有点红的指头,突然悟了。
【这共鸣是不对等的?!我这点小伤在他那里反应这么大?!那他要是受伤……】 他不敢想下去了。
【靠!以后不仅得保护自己,还得把他当瓷娃娃供起来?!这买卖好像有点亏了啊!】
凌九霄盘腿坐在床上,尝试运转最基础的法诀,想看看能不能自行疗伤或者修炼。结果刚一引动微末灵气,丹田那被封印的妖血就隐隐躁动,吓得他立刻停止。
然而,就在他停止的瞬间,一股精纯平和的能量,顺着那无形的契约链接,从白墨那边缓缓流淌过来,不仅抚平了妖血的躁动,甚至让他精神一振,连白天被烫到的手指都好了大半!
凌九霄(目瞪口呆):
“这……还能辅助修炼?!不对,是能安抚我的妖血反噬?!”
他看向隔壁方向,眼神彻底变了。
【这哪里是金疙瘩……这简直是万能充电宝+镇妖符+疗伤圣药啊!】
他躺在依旧硬邦邦的床上,却没了早上的抱怨。手里盘着核桃,眼神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内心独白:
【三天阳寿的危机暂时解除,虽然失去了部分自由,还多了个需要精心呵护的“瓷娃娃”室友……】
【但是!能活!】
【而且,这家伙身上的秘密,恐怕不比我的小。生命共生契约……他到底什么来头?】
【算了,不想了。既然绑定了,那就……好好利用?不对,是精诚合作!】
他翻了个身,对着墙壁(白墨卧室的方向),无声地咧开嘴笑了。
【白大人,以后的日子,请多指(guan)教(yang)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