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还在滚落。
杜守拙单膝跪在高台上,右腿压着刀柄支撑身体,左臂垂在身侧,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下,在脚边积了一小滩。他抬头看刘撼山,对方站在残破的铜轴旁,右手仍按在未完全拔出的铜钉上,脸色铁青。
地面震动停止了,但山谷里回荡着岩层断裂的余音。风从断崖口灌进来,吹起灰土,打在脸上像砂纸磨过。
杜守拙动了动肩膀,错位的地方传来闷响。他咬牙站直,刀尖点地,一步步向前挪。
刘撼山盯着他,忽然抬手,抓起腰后一块火折子,往铜钉底部一擦。火星溅开,顺着一条细线迅速向岩壁深处蔓延。
引信被点燃了。
杜守拙瞳孔一缩。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机关,是埋在岩层里的火药,一旦炸开,整片东岸都会塌陷。
他刚要冲上去,头顶风声响起。
一块巨石从上方滚落,直冲他头顶砸下。
他来不及闪避,只能抬刀横挡。
轰!
石块砸在刀面上,震得他双臂发麻,膝盖一弯,整个人跪倒在地。碎石崩飞,划破额头,血流进眼睛。
就在他挣扎起身时,一道剑光斜劈而至。
剑锋斩在引信线上,火星四散,火势中断。
紧接着,一个身影跃下断崖,落在他身侧。
郑玉寒。
他右腿裹着布条,走路一瘸一拐,剑尖垂地,喘着粗气。他没说话,只将剑锋抬起,指向刘撼山。
杜守拙看着他,喉咙动了动。
郑玉寒低声道:“你挡石头的时候,我没走远。”
他刚才逃出窄道,并没有离开山谷,而是沿着岩壁摸到了机关控制点,切断了两处滚石的枢纽。他知道杜守拙不会丢下他,所以他也不能丢下这个人。
刘撼山站在高台边缘,看见郑玉寒回来,眼神变了。他本以为这两人只会有一个活下来,没想到他们全都回来了。
他冷哼一声,右手猛地按下铜钉。
嗡——
岩壁内传来金属转动的声音。西岸方向,三块新的滚石松动,开始滚动。
“控钮!”杜守拙低喝。
郑玉寒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转身冲向侧翼,借着乱石掩护,贴着岩壁疾行。他知道那处了望台上有主控枢轴,只要毁掉它,滚石就会停。
杜守拙拖着刀,迎着刘撼山走去。
刘撼山怒吼,一拳轰向地面。黑煞劲爆发,尘浪翻滚,碎石如箭射出。
杜守拙举刀插地,借力翻身躲过正面冲击,落地时左肩剧痛,几乎握不住刀柄。他趴在地上,听见远处滚石越来越近。
他知道时间不多。
郑玉寒已经冲上半塌的了望台。他一脚踢开挡路的碎石,看见枢轴上的铜钮正缓缓旋转。他举起剑,猛力刺下。
铛!
剑尖卡进齿轮缝隙。
他双手握柄,用力一扳。
金属断裂声响起。
滚石戛然而止。
风突然安静了。
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声。
杜守拙慢慢站起,抹去脸上的血。
郑玉寒从高台跃下,落地时右腿一软,单膝跪地。他撑着剑站起来,走到杜守拙身边。
两人并肩而立,刀与剑同时指向刘撼山。
刘撼山站在原地,脸色阴沉。他没想到这两个重伤之人还能联手破局。他右手握紧铜戒,指节发白。
杜守拙迈出一步。
郑玉寒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逼近高台。
刘撼山终于动了。他抽出黑煞刀,刀身宽厚,刃口泛黑,显然是喂过毒的。他跃下高台,刀锋直劈杜守拙头颅。
杜守拙不退反进,刀背格挡,借力旋身,左手故意露出空档。
刘撼山冷笑,一刀砍向他左臂。
郑玉寒出手。
剑锋直刺刘撼山右眼。
刘撼山不得不收刀回防。
就在这瞬间,杜守拙刀锋自下撩起,逼得刘撼山后退半步。
郑玉寒趁机绕到侧翼,剑走游龙,连续三剑逼其变招。
杜守拙抓住机会,一刀横扫,刀刃擦过刘撼山肋下,划开一道血口。
刘撼山怒吼,转身挥刀,刀风扫向郑玉寒。
郑玉寒跃后躲避,落地不稳,右腿一软。
杜守拙冲上前,一刀架住黑煞刀。
两人角力,刀锋相抵,火花四溅。
刘撼山盯着杜守拙的眼睛:“你明明可以一个人赢,为什么要等他?”
杜守拙不答。
他只是把刀往前推了一寸。
郑玉寒站稳,重新举剑。
刘撼山突然暴起,左拳轰出,击中杜守拙胸口。
杜守拙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
郑玉寒冲上来挡住攻击,剑锋连点,逼得刘撼山连连后退。
杜守拙靠在一块岩石上,缓了口气。他看向郑玉寒,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没有说话,但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杜守拙点头。
郑玉寒会意。
他们再次逼近。
这一次,节奏变了。
郑玉寒主攻,剑锋不停,专挑刘撼山视线死角下手。杜守拙则在后方等待,刀藏身后,脚步缓慢移动。
刘撼山开始焦躁。他右臂旧伤隐隐作痛,每一次发力都牵动经脉。他想用铜戒暗器,但郑玉寒的剑始终逼着他无法抬手。
终于,他一刀劈空,身体前倾。
杜守拙出手。
他踏前一步,刀锋自左下方斜撩,直取刘撼山右肋旧伤处。
刘撼山察觉,急忙回刀格挡,但慢了半拍。
刀刃切入皮肉,鲜血喷出。
他踉跄后退,撞在断柱上。
杜守拙站定,刀尖垂地。
郑玉寒走到他身旁,剑尖滴血。
刘撼山低头看伤口,又抬头看两人。他忽然笑了。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
他右手猛然扯下铜戒,往地上一摔。
轰!
戒指炸开,烟雾弥漫。
杜守拙立刻屏息,拉着郑玉寒后退。
烟雾中,刘撼山的身影消失。
下一秒,风声响起。
杜守拙抬头,看见刘撼山竟已跃上高台残基,手中多了一把短弓,箭头对准郑玉寒咽喉。
“你救得了他一次,能救第二次吗?”
杜守拙不动。
郑玉寒也不动。
刘撼山手指收紧。
弓弦拉满。
杜守拙突然开口:“三年前,你在杉木林杀了三个信差,因为他们发现了你送饭的路线。”
刘撼山手指一顿。
“每月初一,你亲自送药送饭,怕她死。”
刘撼山眼神波动。
“你关了她十年,不是为了折磨她。”
“是为了让她活着。”
刘撼山的手开始抖。
杜守拙往前走了一步:“她不用再等了。”
弓弦松了半寸。
郑玉寒缓缓举起剑。
杜守拙也抬起了刀。
刘撼山盯着他们,忽然大笑。
他把弓扔在地上,抽出最后一把匕首,从高台跃下。
刀剑同时出鞘。
三人再次交手。
刘撼山拼尽全力,每一招都是杀招。杜守拙以伤换机,左臂被划出一道深口,仍死死缠住对方刀锋。郑玉寒从背后突袭,剑尖刺入其右肩。
刘撼山跪地,匕首脱手。
杜守拙刀尖抵住他喉咙。
风穿过山谷,吹动两人衣角。
郑玉寒拄着剑,喘着气。
杜守拙低头看着刘撼山。
刘撼山抬头,声音沙哑:“你……不怕死?”
杜守拙没回答。
他只是把刀往前推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