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棋初布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与暖玉阁和主院的温馨备宴不同，沈清秋所居的秋棠苑内，气氛却是一片冷凝。
沈清秋坐在窗边，指尖死死绞着帕子，面前小几上摊开的《女诫》只抄了寥寥几行。李嬷嬷派来的两个婆子如同门神般守在院门口，名义上是，实则是监视，防止她再私自出府。
小姐，先用些晚膳吧？春桃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碟点心上前，声音低若蚊蚋。
不吃！沈清秋一把挥开，点心滚落在地，母亲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嫡女！我不过是想帮姐姐，何错之有？竟要这般罚我！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屈辱与不甘。慕容璟今日在国公府门前吃了闭门羹的消息早已传到她耳中，更让她心急如焚。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眼睁睁看着沈清辞与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江临渊定了亲，慕哥哥定然伤心失落，她却无法前去安慰。
慕哥哥......她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等着，秋儿绝不会让你被沈清辞那个贱人蒙蔽太久......
国公府花厅内烛火通明，一场家宴正在温馨的氛围中进行。
八仙桌上铺着锦缎桌围，摆着八凉八热十六道精致菜肴，正中一道松鼠鳜鱼炸得金黄酥脆，正是沈国公的最爱。
沈国公坐在主位，手持青玉筷，却迟迟没有夹菜。他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终于放下筷子，望向身旁的沈母：夫人，今日可打听到临渊的下落？慕家向来睚眦必报，我实在放心不下这孩子。
沈母轻叹一声，也将手中的缠枝莲纹汤匙轻轻放下：今日一早便让管家带着人寻遍了京城各大客栈，竟都未见临渊的踪迹。这孩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难道他已经被慕家......沈国公话音未落，脸上已现出焦急之色。
坐在下首的沈怀民从容地夹了一筷清炒青笋，接口道：父亲不必担忧。今日申时，我在城南的长街上见过临渊，他手里提着一个香烛铺子的纸包，想必是去寺庙上香了。
沈清辞坐在兄长对面，纤细的手指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银耳莲子汤，若有所思：江公子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想必是去寺庙祭拜江伯父了。
而在此之前，江临渊的马车正行驶在回京的官道上。
暮色渐深，路旁的树林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车夫忽然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公子，前方有位老者倒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
江临渊掀开青布车帘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灰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蜷缩在地，身旁散落着一个药篓。
老伯，可需要帮忙？江临渊俯身问道，目光却敏锐地扫过老者脚踝处的伤势。
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神采奕奕的脸，一双眼睛格外清明：老夫在山中采药，不慎扭伤了脚踝......
在下略通医术，不如到马车上为您诊治？江临渊不动声色地搀起老人，指尖在触碰到老者手腕时微微一顿——这脉搏平稳有力，可不像是受伤之人。
待老人坐定，江临渊取出手帕为他擦拭伤处，一边淡淡道：这伤是刚扭的吧？从此处到京城，这条路人迹罕至，平日除了去鸡鸣寺上香的香客，少有人行。老伯若是采药，为何不去城西的灵芝山？
老者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公子果然聪慧过人。实不相瞒，老夫确实在此等候多时，见公子气度不凡，想为公子看个相。
不必了。江临渊手法娴熟地为他正骨，若人生早已注定，活着还有何趣味？
那若是关乎沈家大小姐的命数呢？老者压低声音，老夫观她面相，眉间隐有黑气，近日恐有血光之灾......
江临渊手上力道微重，老者顿时痛呼出声。沈小姐的命数与我何干？他声音转冷，晚辈最讨厌被人威胁。
待将老者送回鸡鸣寺附近，江临渊的马车继续向京城驶去。
回到那座僻静小院时，已是月上柳梢。三千院和十一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见马车到来，立即上前相迎。
主人。二人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江临渊摆手，率先走进院中：以后私下唤我大帅即可。十一，你负责看家；三千院，你去盯着慕容璟，同时找到沈大小姐派去监视的人，在必要时可以暗中相助一二。
他顿了顿，站在院中的石阶上回身补充道：记住，我们现在的任务是静观其变，莫要打草惊蛇。
此时，国公府的家宴已近尾声。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撤下碗碟，换上清茶。沈怀安满足地放下碗筷，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嘴。
沈怀民在宴席将散时开口：父亲，今春科举在即，儿子想下场一试。今日慕知节在朝堂上如此嚣张，无非是仗着慕家在科举中的势力。若我们沈家也能在朝中多一份力量......
沈国公沉吟片刻，目光扫过长子坚毅的面容：你既有此志，为父自当支持。只是科举之路艰辛，你要做好万全准备。
与此同时，鸡鸣寺禅房内，南宫凤仪正与太后对坐饮茶。
禅房内檀香袅袅，太后身着深紫色绣金凤宫装，虽在寺庙中仍保持着皇家的威仪。她的容颜与南宫凤仪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那是岁月与深宫生活留下的痕迹。
母后觉得这个江临渊如何？南宫凤仪为太后斟上一杯新茶，轻声问道。
太后轻轻转动腕间的沉香木佛珠，珠串在她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此子能在短短时日内就看透朝堂局势，确实不凡。只是......
她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玄衍真人推门而入，向二人躬身行礼。
太后迫不及待地问：真人可见到那人了？他的命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