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星空域的硝烟还在翻滚，破碎的战舰残骸如同漂浮的坟茔，在黑暗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偶尔有残余的能量电路板爆出几朵电火花，像濒死昆虫最后的挣扎。
蚀日族旗舰指挥舱内，统帅猩红的复眼死死盯着光幕上那片混乱的能量云图，合金打造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摩擦声。刚才那波反击，不仅撕开了左翼防线，更重要的是——那种攻击模式完全不在数据库的预设推演范围内。
“低熵文明……竟然开发出复合型能量武器。”统帅的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嘶嘶底噪，那不是愤怒，是算法遭遇异常数据时的“困惑”升级为“威胁评估上调”，“立刻执行‘齿轮战术’。分十组编队，批次轮换攻击，测试他们的能量护盾抗疲劳极限。”
指令以光速传遍舰队。蚀日族那如同机械蜂群般的舰队，像被无形的手重新排列的积木，迅速分成十支整齐的小队。每一支都保持着精确的战术间距，像十个精密咬合的齿轮，开始围绕着人类防御网缓慢而规律地旋转。
暗红色的死亡光线不再是无差别泼洒。第一批编队从三点钟方向切入，光柱像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探针，集中轰击在人类仙力战舰护盾的同一扇形区域。攻击持续二十七秒——刚好是蚀日族主炮冷却周期的最小值——然后立刻后撤。第二批编队从九点钟方向无缝衔接，继续轰击刚才那片已经开始泛起能量涟漪的区域。
“操！这帮铁罐头在玩压力测试呢！”赵磊盯着战术屏上那些严格按照数学模型移动的敌方光点，后槽牙咬得发酸。他能感觉到，自己这艘旗舰的共鸣法阵传来的反馈——护盾的能量回流变得“粘稠”了，就像经脉运转不畅。
百艘仙力战舰的符文护盾，光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耀金色褪成暗金色。舰桥上，负责维护符文阵列的修士额头冒汗，手指在快速更换过载的“镇灵符石”，嘴里念叨着：“第三、第七阵列符石耗尽了，得换……他妈的这消耗速度！”
启明星基地指挥室，空气里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和冷汗的味道。
苏芮的指尖在操控台上快出残影，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她面前的四块分屏上，数据瀑布般刷新：
· 紫霄神纹防御网整体能量储备：71%→68%→65%……
· 仙力战舰护盾平均负载：143%→156%→169%……
· 地脉能量输送管道压力：黄色预警→橙色预警
“他们在用我们的护盾‘练兵’。”她声音沙哑，嘴唇被自己咬出一排细密的血印，“每一次攻击都打在上一波造成的能量结构‘疲劳点’上……这帮杂碎的计算力太恐怖了。”
“警报！七号战舰‘坎位’符文阵列过载烧毁！护盾局部失效！”
“警报！地脉能量输送管道G-7段出现‘仙力湍流’，补给效率下降40%！”
技术人员的汇报像鞭子抽在每个人心上。
周明远站在她身侧，化神期的神识全面展开，他能“看见”战场能量流的细微变化——蚀日族的攻击像手术刀，而人类的防御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砧。“不能硬扛。”他声音低沉，“我们的能量恢复速度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轮换战术……就是冲着我们‘修炼者需要回气’这个弱点来的。”
通讯频道里，赵磊的呼吸声很重：“老子带敢死队出去，撕开一个口子！ 总比在这儿当活靶子强！”
“你撕个屁。”林峰的声音插进来，平淡得好像在评论天气，“你现在冲出去，那十个‘齿轮’立刻会变成‘捕兽夹’，把你那几艘船嚼碎了喂给后面的批次。”
指挥舰舷窗前，林峰依旧抱着胳膊。他的瞳孔深处，隐约有银色的细碎光芒流转——那是炼虚期神识全力运转的迹象。在他“眼”中，蚀日族的舰队不再是钢铁巨兽，而是一条条清晰的能量流动轨迹，一张张精密但僵硬的战术网络。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
“0.3秒。”他开口，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每一批撤下去，到下一批顶上来，中间有0.3秒的战术指令传递延迟。而且——”
他抬起右手，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众人面前的战术屏上，突然被标记出十几个闪烁着红光的点。
“——撤下去的那批，主炮充能需要4.7秒，这段时间他们的护盾会切换到低功耗模式。”林峰的声音带着一种猎人发现陷阱破绽时的玩味，“看起来天衣无缝的齿轮，其实每个齿咬合前，都得先松一下嘴。”
赵磊眼睛猛地亮了：“干他娘的衔接处！”
“赵磊。”林峰语气不变，“你带二十艘速度最快的‘破风级’，不要用主炮。等苏芮给你信号，用舰首的‘碎甲锥’符文——那玩意儿耗能少，启动快，专打他们切换模式时那0.3秒的护盾薄弱期。”
“苏芮。”他继续道，“别算整体了，盯死他们第二和第三编队的指挥官旗舰。大型舰的战术指令传递还要再慢0.1秒，打它。”
“周明远，防御网收缩到百分之八十五覆盖度，放点‘破绽’给他们。让他们觉得我们快不行了，攻得更欢。”
指令清晰冷酷，像一套早就准备好的组合拳。
苏芮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三秒后：“算出来了！第二编队指挥官旗舰‘蚀日之爪’，它下次后撤的护盾模式切换，在117秒后！坐标已同步！”
赵磊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兄弟们，跟老子上！咱们去给这些铁疙瘩‘修修齿轮’！”
二十艘修长如箭的“破风级”战舰引擎喷出刺眼的蓝焰，不是直线冲锋，而是像一群狡猾的游鱼，借着战场残骸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滑向预定坐标。
117秒。
蚀日族第二编队结束攻击，开始后撤流程。
第三编队前压。
就是现在！
“碎甲锥——放！”赵磊嘶吼。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柱。二十道暗金色的、凝实如实质钢针的能量束，从“破风级”舰首激射而出。它们太快，太细，几乎是贴着蚀日族舰队战术网络的“缝隙”钻了进去！
“蚀日之爪”的护盾正在从高能防御模式切换到机动模式——那个0.3秒的“松懈期”。
噗！噗！噗！
暗金尖锥像热刀插进黄油，轻易贯穿了那层薄了百分之七十的幽蓝护盾，精准地钉进了旗舰侧面三组主能量传输管道的外接节点！
没有爆炸。
只有一阵刺眼的能量乱流和内部传来的、沉闷的机械过载闷响。“蚀日之爪”庞大的舰体剧烈震颤了一下，尾部推进器喷射的幽蓝尾焰瞬间紊乱了三分之一，整艘战舰像被打瘸腿的巨兽，动作明显迟滞。
“打中了！它瘸了！”频道里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更致命的是，第二编队的后撤节奏被打乱，与第三编队的前压撞在了一起！两批舰队在衔接点发生了短暂的、但足以致命的阵型挤压和互相干扰！
蚀日族统帅的复眼疯狂闪烁，内部处理器温度瞬间飙升：“……战术网络节点遭受定点打击？他们怎么可能……立刻重新计算人类武器库数据模型！”
但已经晚了。
周明远看准时机，收缩的防御网突然像蓄力已久的拳头，在“破绽”处猛地向外膨胀爆发，磅礴的仙力冲击将挤在一起的蚀日族舰队又往里推了一把。
苏芮指挥着后方的支援舰队，集中所有还能运转的“扰灵符阵”，对着那片混乱区域进行全频段能量干扰——不求杀伤，只求让他们的通讯和火控系统再乱上几秒。
战场一角，蚀日族精密的“齿轮战术”，因为一颗“齿”被打歪，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不协调的摩擦声。
指挥舰舷窗前，林峰终于放下了抱着的胳膊。他伸手，从旁边战术台的固定槽里拿起一瓶能量补充剂，用牙齿咬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股人造香精的甜腻和微量灵石的涩味。
他看着战术屏上那片开始沸腾的混乱区域，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最后那点甜腻感咽下去。
“这才像话。”他低声说，不知是对系统，还是对自己，“打架嘛，总得互相撕掉几块肉，才知道谁牙口好。”
系统在他脑海里懒洋洋地回应：“炼虚期的‘空间感’用来当战术雷达，也就你想得出来。不过算得挺准，那0.3秒的破绽抓得漂亮——虽然主要还是靠本系统帮你做的能量流动建模。”
林峰没搭理这邀功的吐槽。他的目光，已经越过那片混乱，再次锁定了那艘虽然受创但能量反应依旧最为庞大的“蚀日之爪”旗舰。
齿轮打乱了。
接下来，该尝尝“主轴”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