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光阴,在夏竹基地这片日益喧嚣的土地上,仿佛被注入了加速的药剂。
初春的暖阳顽强地穿透尚未散尽的寒意,将更多的热量倾洒下来,加速了积雪的消融,露出了底下深褐色、仿佛饱含生命力的土壤。
整个基地如同一具从沉睡中苏醒的巨人,筋骨在磨合中发出咯吱的声响,血液开始加速奔流,焕发出一种粗糙却充满力量的生机。
最显着的变化,无疑是那座位于村落边缘、曾经空置的石屋仓库的蜕变。
如今它门口悬挂起了一块用原木精心打磨的匾额,上面用烧红的铁条烙出清晰而朴拙的字迹,贡献点兑换处,俗称基地超市。
这里已然成为整个基地最具人气的地方。
推开厚重的木门,内部景象与一周前已截然不同。
季夏当初放置的金属货架被擦拭得锃亮,上面分门别类、整齐有序地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物资。
左侧区域是生存根本,码放整齐的袋装米面、各种密封蔬菜干、肉类罐头、鱼罐头,甚至还有少量珍贵的食用油和盐糖等调味品。中间区域是生活所需。
从厚实的劳保手套、耐磨的工装鞋,到针头线脑、肥皂、牙膏、毛巾等日常消耗品,一应俱全。
右侧区域则偏向发展,摆放着各种规格的铁锹、锄头、锤子、锯子等工具,以及钉子、铁丝等零碎建材,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柜台,陈列着韩书提供的非处方基础药品,如止血粉、消炎药和绷带。
每一个物品下方,都悬挂着韩书带领后勤人员精心制作的价格标签,
小木牌上用刻刀清晰地标注着所需的贡献点数。
一公斤大米5点;一个肉类罐头8点;一块肥皂3点;一把新铁锹25点……
价格体系经过仔细核算,既保证了基础生存的普惠性,又对更优渥的生活和工具设置了需要努力才能达到的门槛。
韩书制定的《夏竹基地贡献点获取与使用细则》也已用大字抄录,张贴在仓库最显眼的墙壁上。
细则详细规定了各种劳动所能获得的贡献点,巡逻警戒、参与基建、农田劳作、技术研发、后勤服务,乃至提出合理化建议并被采纳,都能获得相应的点数。
每日劳作,由各小组长记录,汇总至韩书处统一录入。
傍晚时分,超市开门,人们怀揣着记录了自己劳动成果的身份牌,在门口排起长队,秩序井然。
完成兑换的人,脸上往往带着满足的笑容,或是小心翼翼地揣着好不容易攒够点数换来的大件,或是给身边的孩子塞上一颗用零星点数换来的、包装有些陈旧的水果硬糖。
这不仅仅是交易,更是一种崭新社会契约的建立,是劳动价值最直观的体现,也是对未来信心的无声积累。
这天清晨,李慧君博士带着信息通讯小组的几名骨干,在扩建中的农田旁找到了正在与周伟明商讨引水渠路线的季夏。
李博士脸上带着研究人员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极度兴奋的光彩。
“基地长,我们的研究取得了关键性的初步突破!”
她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我们利用从城市废墟和黑风寨带来的废弃零件,结合那台勉强修复的柴油发电机,成功搭建了一个小范围的、低功耗能量信号中继器的原型机!虽然信号极其微弱且不稳定,耗能巨大,但理论模型显示,它确实可以在特定频段,实现基地谷地范围内的、点对点的定向信息加密传输!”
季夏停下与周伟明的交谈,转过身,认真倾听:“覆盖范围?稳定性如何?”
“理论最大覆盖半径大约一点五公里,勉强能覆盖整个聚居区并延伸至外围主要巡逻路线。”
李慧君没有隐瞒缺陷,“但信号衰减严重,极易受到山体遮挡和天气变化干扰,稳定性……只能说聊胜于无。而且中继器本身功耗大,无法长时间持续工作。”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但是,基地长!如果我们能有一批末世前完好的、哪怕是最基础的手机!我们就可以将其作为信息接收和发送的终端,绕过很多复杂的调制解调环节,直接利用这个中继器,尝试构建一个覆盖基地内部的、最简易的文字通讯网络!这远比依靠人力传信或有限的对讲机要高效、隐蔽!对于协调巡逻、预警尸潮、调配物资、应对突发状况,其价值不可估量!”
手机?季夏目光微动。
这东西在末世后早已成为电子垃圾。
但在她那广袤的空间里,确实静静地躺着数箱末世初期从大型电子商城仓库扫荡来的全新手机,各种品牌型号都有,连同未拆封的充电器和数据线。
这些在当时看来可能用处不大的存货,此刻却可能成为点燃基地通讯革命的星火。
“需要多少进行初步测试?”季夏直接问道。
李慧君愣了一下,随即强压激动,谨慎地回答:“第一阶段实验,验证可行性和兼容性,有十五到二十台同型号、功能完好的手机就足够了!我们需要测试它们在不同位置接收微弱信号的能力,以及电池在信号搜索状态下的续航。”
“好。一小时后,你去仓库那边,我拿给你。”季夏干脆地点头。
这笔投入风险可控,潜在回报却极高,她愿意支持。
与此同时,在村落中央那片特意平整出来、用木栅栏简单围起的预备役学堂操场上,今天的丧尸应对训练课正在进行。
担任教官的是第二巡逻队的副队长,一位代号灰隼的敏捷系与视觉强化双系异能者,以冷静和观察入微着称。
训练场地的布置煞费苦心。
操场中央,用打入地下的木桩和结实的麻绳圈出了一个直径约十五米的圆形区域。
区域内,两个特制的、用粗钢筋焊接而成的坚固笼子里,分别关着一只被斩去四肢、敲掉所有牙齿、只剩下躯干和头颅还在本能地嗬嗬低吼、徒劳扭动的低级丧尸。
它们苍白浮肿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空洞的眼窝茫然地望着天空。
这是巡逻队在外出执行清扫任务时,冒着风险特意活捉回来的教具,确保了绝对无法造成物理伤害,又能给孩子们提供最直观、最震撼的认知。
三十多名孩子,部分身体较弱或在适应期的孩子今日观摩,按照年龄和身高分成四个小组,站在绳索划定的安全线外,一张张小脸上表情各异,有紧张地攥紧衣角的,有好奇地踮脚张望的,有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的,也有像小豆子那样,虽然嘴唇紧抿,但眼神里努力压制恐惧、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的。
作为班长,小豆子站在队伍最前列,腰杆挺得笔直。
“眼睛!都盯着它们的眼睛看!”灰隼教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个孩子耳中。
“看到了吗?浑浊,像死鱼眼,没有神采,不会转动着寻找目标,它们更多是靠耳朵听动静,靠鼻子闻活人的生气。”
他一边说,一边如同真正的隼鸟般,脚下步伐轻盈迅捷地移动,演示着如何利用丧尸转身缓慢的弱点,快速绕到其视觉死角。
“看它们的关节,很僵硬,像生了锈的木头人。”他捡起地上准备好的、头部削尖的长木棍,保持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对着笼子方向做出刺击的动作。
“记住,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不得已,你们手里有武器,比如这样的木棍,攻击哪里最有效?”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孩子们紧张而专注的脸:“是眼睛、是那张只会嘶吼的嘴巴,破坏它们的感知器官。但更重要的是要跑,利用你们身体小、更灵活的优势,利用周围的一切障碍物,树木、石头、破房子,制造噪音引开它们,或者干脆躲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到最近的安全屋或者找到巡逻的叔叔阿姨 你们的命比杀死一只丧尸重要一万倍,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们用带着颤音却异常响亮的声音回答,仿佛要将这份关乎生存的训诫刻进骨子里。
场地周围,五位老师和另外四名被特意安排过来负责安保的异能者,如同警惕的哨兵,目光如炬地巡视着操场内外的一切风吹草动。
他们的存在,如同无形的屏障,将一切潜在的危险隔绝在外,确保这片用于学习和成长的场地,绝不会被任何真正的恐怖所侵袭。
整个夏竹基地,都沉浸在这种繁忙、嘈杂却又充满向上力量的氛围中。
农田里,新老居民在周伟明、李卫国的指挥下,喊着号子,挥汗如雨地开挖水渠,平整土地。
基建工地上,土系异能者催动能力夯实地基,金系异能者叮叮当当地加工着金属构件,普通工人们忙着搬运石料木材。
技术区方向,传来陈敬山团队调试发电机组的轰鸣,以及李慧君小组得到手机后隐约传来的激动讨论声。
超市门口,人们开始盘算着一天的劳作能换取多少贡献点,规划着如何改善生活……
季夏行走在基地逐渐成形的道路上,脚下是夯实的泥土,耳边是充满活力的喧嚣,眼中是每个人为生存和未来拼搏的身影。
她心中那份关于夏竹的宏伟蓝图,正被这数百双勤劳的手,一笔一划,从虚幻的构想,描绘成坚实而充满温度的现实。
前路必然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未知的威胁依旧潜伏在黑暗之中,但至少在此刻,夏竹基地这艘刚刚启航的方舟,已经鼓足了风帆,正朝着黎明的方向,破开混沌的迷雾,坚定而沉稳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