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西区的街道上穿行，窗外的景色从北区的整齐红砖房逐渐变为西区更为宽敞、绿树成荫的街道。
这里的雾似乎也比东区淡一些，能隐约看见远处圣赛缪尔教堂的尖顶轮廓。
莉莉丝一直紧张地透过车厢后窗的缝隙观察，直到确认彻底甩掉了追兵，才稍微放松下来。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李默，后者正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呼吸均匀但脸色依然苍白，额头上还残留着细密的汗珠。
“他说可以瞬间恢复……”莉莉丝小声的自语，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救了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还试图表现得轻松，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李默靠得更舒服些。
大约二十分钟后，马车在一栋三层联排房屋的后巷停下。
这栋房子外观普通，与周围的建筑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特别的是后院围墙比邻居高了半米，且墙头插着碎玻璃。
车夫跳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才拉开马车门“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到了。”
李默睁开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色，那是【真实之眼】在本能运转，细致的看了一圈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他对莉莉丝点点头“扶我一下。”
莉莉丝连忙撑起他的手臂。下车时李默的脚步确实虚浮，这倒不完全是装的，虽然只要他愿意，海量的生命本源瞬间就能补满所有消耗，但那样就太不合理了。
一个刚完成高难度净化仪式的媒介者，如果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反而会惹人怀疑。
系统在他脑海里小声嘀咕“宿主，你这凡人体验卡用得挺熟练啊。不过说实话，演虚弱不累吗？直接恢复多省事。”
‘是很省事，但是不好玩。’李默在心里回应‘而且克莱恩提醒过，太过异常会引起不该有的注视。我现在是‘华生·福尔摩斯’，一个刚拼命救人的非凡者，虚弱才是正常反应。’
“行吧行吧，你开心就好。不过提醒你，那个镜子诅咒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真有什么东西盯上你了。”
‘来就来呗，谁怕谁’李默无所谓地想，‘正好看看这个世界的‘镜中世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车夫已经打开了后门，屋内光线昏暗，但能看出是个储藏室改成的入口。一个穿着朴素围裙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她面容和善但眼神锐利，双手粗糙有力，显然不是普通女仆。
“福尔摩斯先生，我是玛莎，萨姆先生让我负责照顾您在这里的生活。”女人低声说“请跟我来，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玛莎带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一楼的起居室。
这里布置简洁但舒适，壁炉里已经生起了火，驱散了贝克兰德深秋的寒意。沙发上铺着厚毛毯，茶几上摆着茶具和几盘简单的食物。
“二楼有两间卧室，都已经收拾干净。三楼是阁楼，不过建议上去那里堆放着一些……特殊物品。”玛莎说“医生半小时后会到，萨姆先生吩咐说，您需要先检查身体。”
李默在沙发上坐下，摆摆手“医生不用来了，我就是最好的医生。给我准备热水、干净的绷带，还有……”他顿了顿“一份贝克兰德今天所有的报纸。”
玛莎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点点头“好的，先生。热水马上就来。这位小姐……”
“莉莉丝·怀特”李默替她回答“她需要休息还有营养，准备点易消化的食物吧。”
“明白了。”
玛莎离开后，莉莉丝在李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她环顾四周，这个安全屋比橡树街43号的阁楼宽敞得多，家具虽然旧但质量很好，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
“这里……很安全吗？”她小声问。
“相对安全。”李默从怀中取出那块出现裂纹的水晶，放在茶几上仔细观察“西区是贵族和中产阶级聚居地，极光会在这里的渗透相对较弱。而且萨姆选的这个位置……”他指了指窗外“隔壁是位退休法官的房子，对面住着一位风暴之主教会的前执事，极光会不敢在这里大规模搜查。”
莉莉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说的……可以瞬间恢复，是真的吗？”
李默抬眼看了看她，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是真的。但有些戏必须演全套，这可是唐氏表演守则。”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的观众很多。”李默靠回沙发背，闭上眼睛“如果我表现得太过异常，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现在这样正好，一个为救人而耗尽灵性的好心人，这个身份很安全。”
莉莉丝消化着这些话。她想起仪式中那股浩瀚的净化力量，想起李默引导力量时那种举重若轻的感觉……还有镜子倒影临死前的诅咒。
“镜中之眼……”她喃喃道“它说的‘它们’是什么？”
李默睁开眼睛，这次神情严肃了些“不知道。可能是镜中世界的某种存在，也可能是其他东西但无论如何，你现在已经净化了，它们找不到你。”
“但找到了你。”莉莉丝说。
“那就让它们来找吧。”李默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某种莉莉丝看不懂的深意“我等着。”
玛莎很快送来了热水、绷带和报纸。李默装模作样地清洗了脸上不存在的伤口，缠了几圈绷带在手腕上 其实是为了掩盖皮肤下已经自动愈合的灵性节点莉莉丝则被安排去二楼的卧室休息。
下午两点，萨姆到了。
他这次没带随从，独自一人从正门进来，手里提着个皮质手提箱。看到李默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的虚弱模样，萨姆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老板，您这……”他斟酌着用词，“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啊。”
“死不了。”李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有什么消息？”
萨姆坐下，先是从手提箱里取出几份文件，然后压低声音说“三件事，第一，赫尔曼那边有动作了。他动用极光会在贝克兰德所有的暗线，正在调查一个叫‘华生·福尔摩斯’的人。悬赏已经提到8000镑——尽量活捉。”
“涨价了？”李默挑了挑眉，“看来我确实惹恼他了。”
“不止如此。”萨姆表情凝重“他还联系了地下世界几个专门贩卖情报的组织，包括‘夜莺’和‘百眼’。这两家的情报网遍布北大路，如果让他们全力调查，您的伪装身份可能撑不了多久。”
李默沉吟片刻“夏洛克·莫里亚蒂那边呢？有人查他吗？”
“暂时没有 赫尔曼似乎认为您和莫里亚蒂先生不是同一人，或者说，他认为您是主导者。”萨姆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莫里亚蒂先生已经暂时离开了贝克街，说是去迪西郡‘度假’。”
李默点点头。克莱恩这是要去别地方待几天避风头，顺便消化魔药，很明智的选择。
“第二件事”萨姆继续说“关于暗河鳐眼珠。我联系了普利兹港的几个线人，确认‘海怪号’船长确实在船被接管前，把眼珠卖给了一个中间人 但中间人身份很神秘，线人只知道代号‘摆渡人’。”
“摆渡人……”李默重复这个代号，“听起来像是灵教团或者死神途径相关。”
“有可能 不过更关键的，”萨姆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纸条“有消息说，‘摆渡人’三天后会来贝克兰德，在码头区的‘老鱼市’进行一笔交易。交易物品清单里，疑似包括暗河鳐眼珠。”
李默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上面用密文写着一串时间和地点，还有几个特殊的符号标记，那是地下交易中表示“高价值非凡材料”的暗号。
“情报可靠吗？”
“80%可靠，消息来源是我在码头区最信任的线人，他曾经帮我处理过好几笔敏感交易。”萨姆说“但风险也很高，如果这是赫尔曼放的诱饵，我们跳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李默没有立即回答。他用手指敲着沙发扶手，思考了几秒钟。
“先观望着吧，让线人继续盯着，但不要轻举妄动。”他说“我需要时间恢复，而且……”他瞥了一眼二楼的方向“莉莉丝也需要适应期。”
“明智的选择。”萨姆松了口气，显然也担心李默会冒险行动，“那第三件事关于永影峡谷的。”
这次他取出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本皮革封面的旧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托人从霍纳奇斯山脉附近小镇弄来的探险者日记，主人是五年前那支失踪勘探队的向导的侄子。”萨姆翻开笔记本，里面是潦草的手写记录和一些粗糙的手绘地图，“里面有关于永影峡谷的详细描述，比上次给您的简略地图丰富得多。”
李默接过笔记本，快速翻阅。日记的主人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山地人，记录详实而且很谨慎：
“4月17日，抵达永影峡谷入口。那棵被雷劈过的古松还在，当地人叫它‘守影树’。老汤姆警告说，正午时分不要在树下停留，因为那时候影子最短，最容易‘被偷走’。我当他是在说酒话。”
“4月19日，进入峡谷第二天。光线很奇怪，明明是大晴天，峡谷里却总是阴沉沉的。队友约翰说他的影子‘变重了’，走路时总觉得脚踝被拉扯。我笑他爬山累出了幻觉。”
“4月21日，出事了。守夜人迈克凌晨尖叫着醒来，说他的影子‘站起来了’，还对他笑。我们检查，发现他确实没有影子了，不是光线问题，是真没了。迈克疯了，一直抓自己的脚踝说‘它还在抓我’，队长决定提前撤离。”
“4月22日，撤离途中迷路。指南针失灵，明明在往峡谷外走，却越走越深。下午，我们看到石壁上的影子在动，不是我们的影子，是石头上天然的阴影纹路，像蜘蛛一样爬行。约翰开枪射击，子弹穿过影子，打在石壁上，但是影子还在动。”
“4月23日，最后记录。食物快没了，迈克昨晚失踪。我在‘守影树’下写下这些，希望有人能找到。如果你读到，记住：永影峡谷里没有光，也没有影。那里有的只是……”
记录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半张，残留的边缘有焦痕，像是被火烧过。
李默合上笔记本，若有所思“没有光，也没有影……有趣的说法。”
“当地人传说，永影峡谷是‘影子的坟墓’。”萨姆补充道“据说第四纪时，一些高阶非凡者会在那里举行某种与影子有关的仪式。缚影妖可能就是仪式失败或者失控的产物。”
“我需要去一趟。”李默说“但不是现在。”
“您现在的状态”萨姆担忧地看着他。
“所以我需要恢复期。”李默笑了笑，“一周后，等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去霍纳奇斯山脉。至于暗河鳐眼珠……先看‘摆渡人’的交易是真是假。”
萨姆点点头，又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追加的活动经费，500镑现金，还有一些应急用的符咒和药剂，您这次的花销超出了预算。”
李默接过布袋，掂了掂，随手放在茶几上“谢了，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不过……”萨姆犹豫了一下“休小姐昨天来找过我。”
李默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问您的下落，说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您，很担心。”萨姆小心地观察着李默的表情“我说您出城办事了，要一周左右才能回来。但她似乎不太相信，说您如果有消息务必第一时间通知她。”
“……知道了。”李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还有其他吗？”
“没了，玛莎会负责您在这里的一切需求，如果需要联系我，可以通过她传话。”萨姆站起身“那么，我先告辞了。您……好好休养。”
萨姆离开后，起居室恢复了安静。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窗外传来西区特有的宁静，没有东区的嘈杂，也没有北区的忙碌，只有偶尔经过的马车轮声和远处教堂的钟声。
李默坐在沙发上，许久没有动。
“宿主，休那边你打算怎么办？”系统问。
‘晚点给她写封信吧。’李默在心里说，‘就说接了桩棘手的诅咒案子，需要静养几天。让她别担心……虽然她肯定会担心。’
“你俩这关系真是……明明互相都在乎，你又非要保持距离。”
‘我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
“人家姑娘天天惦记你，你倒好，躲这儿装虚弱。”
‘……别说了。’
二楼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莉莉丝换了一身玛莎准备的干净衣服，朴素的深蓝色连衣裙，外面罩着针织开衫。她洗了脸，头发也梳理整齐，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
“我……可以下来吗？”她站在楼梯口，有些拘谨地问。
“当然。”李默示意她坐下“休息得怎么样？”
“床很软，我……我差点睡着了。”莉莉丝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但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以前的事。”
“慢慢来。”李默说“被控制了那么久，记忆和情感需要时间恢复。如果做噩梦或者想起不好的事，可以告诉我。”
莉莉丝点点头。她犹豫了一下，问：“刚才那位先生……是您的朋友吗？”
“合作伙伴。”李默纠正，“萨姆帮我处理一些我不方便出面的事务。他是个可靠的人，你可以信任他，但记住，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你的真实情况，就说你是我的远房侄女，父母双亡，来贝克兰德投靠我。”
“我记住了。”莉莉丝认真地说。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您……为什么要救我？真正的原因。”
李默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眸，现在有了焦点，有了疑问，有了属于“人”的好奇和探究。
“一开始是因为极光会是我的敌人。”李默坦诚地说“救你就是在打击他们。但后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后来是因为，我看到你在镜子里留下的那句话 ‘救救我’。一个人即使被污染、被控制，内心深处还在求救……这样的生命值得被拯救。”
莉莉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奶奶去世后……我以为不会再有人在乎我的死活。”她的声音很轻“极光会的人说，我的‘天赋’是诅咒，是怪物才会有的东西。他们把我关在镜厅，每天让我看那些可怕的景象，说这是在‘锻炼我的承受力’……”
“那不是天赋，莉莉丝。”李默平静地说“那是天生的灵性异常，就像有人天生近视或者色盲一样。它让你更容易被镜中世界影响，但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利用这一点伤害你的人。”
莉莉丝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但这次没有流下来。
“那我现在……正常了吗？”
“你的污染被清除了，灵性恢复了纯净。”李默说“但你的‘异常’还在，只是现在它不再被污染扭曲。这意味着你对镜面、倒影、光影变化依然会比普通人敏感，但不会再被它们控制。”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你怎么用它。”李默微笑“敏感可以是弱点，也可以是优势。关键在于你学会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莉莉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想了想，又问“我可以……跟您学习吗？学习控制这种‘敏感’，学习保护自己。我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猎物。”
李默没有立即回答。他端起茶几上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系统，你怎么看？’
“收个徒弟？宿主你才来这个世界几个月，就要开宗立派了？”
‘教点基础自保的能力而已。’李默在心里说，‘而且她的天赋确实特殊，培养一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行吧，你开心就好。不过别忘了，你那个‘暗影序列’可是你自己瞎编的，教她什么？自创一个‘镜子序列’？”
‘先教通用的灵性控制方法。至于序列……以后再让她选吧。’
李默放下茶杯，看向莉莉丝期待又忐忑的眼神。
“我可以教你。”他说“但是有几个条件。”
莉莉丝立刻坐直身体“第一，学习会很苦，而且有危险。我不会因为你是女孩或者经历过苦难就对你放松要求。”
“我不怕苦。”
“第二，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指导。特别是在涉及非凡知识和实践操作时，不能自作主张。”
“我很听话。”
“第三……”李默顿了顿“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贝克兰德，甚至离开北大路，你不能跟着我，你必须学会独立。”
莉莉丝的表情黯淡了一瞬，但她很快点头“我明白，您不可能一直保护我。”
“不是不可能，是不应该。”李默温和地说“每个人最终都要走自己的路。我会教你走路，但路要你自己选自己走。”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郑重地向李默鞠了一躬。
“老师。”
“……叫先生就行。”李默摆摆手“太正式的称呼我不习惯。坐下吧，从今天开始，你先从最基础的开始，识字、算术、北大路地理和历史。玛莎会教你这些。等你的身体完全恢复，我再教你灵性感知和控制的入门方法。”
“是，先生。”
傍晚时分，医生还是来了，萨姆坚持要请，说是做戏做全套，演给那群会占卜的看。李默配合地接受了检查，医生得出的结论和预期一致“灵性严重透支，身体虚弱，需要至少一周的静养，期间避免任何非凡能力的使用。”
医生开了一些安神和补充营养的药剂，嘱咐每天按时服用。
李默礼貌地谢过，让玛莎付了诊金。
晚餐后，李默以需要休息为由回了二楼的卧室。关上门后，他脸上的虚弱表情瞬间消失，随手将医生开的药剂扔进垃圾桶，那些东西对他毫无作用。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取出纸笔，开始写信。
第一封是给克莱恩的。用词直接，没有客套：
“月：
仪式成功，莉莉丝已净化。赫尔曼在全力追查‘福尔摩斯’，你那边注意安全。
有三件事：
1. 极光会可能与‘救赎蔷薇’残留势力有关，赫尔曼不是普通中层。
2. 暗河鳐眼珠线索指向码头区‘老鱼市’，三天后有交易，代号‘摆渡人’。可能是陷阱。
3. 永影峡谷的缚影妖，我打算一周后去。你那边有没有更多关于‘影域’的资料？
另：镜子倒影消散前诅咒说‘镜中之眼已看到我’。你听说过相关传说吗？
需要帮忙就说。别硬撑。
ps：我最近打算搞一个指向我的三段式神名，等搞成了我给你写信，到时候你可以直接通过仪式借用我的力量了，做符咒什么的都可以。
——L”
写完，他折好信纸，用灵性封缄，这是他和克莱恩约定的密文方式，只有两人能解开。
夜瞳从窗外飞入，叼起信筒，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封是给休的，这封信他斟酌了很久才下笔：
“休：
抱歉这几天没有消息。接了一桩涉及古老诅咒的案子，去了趟乡下，刚回贝克兰德。仪式消耗很大，需要静养几天。
我没事，别担心。你那边一切还好吗？军情九处内部清洗有没有波及到你？
等我恢复些就去看你。注意安全，极光会最近活动频繁，尽量不要单独去东区或码头区。
——华生”
这封信他用了普通的信封，让玛莎明天寄出去。
做完这些，李默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外面的街道。西区的夜晚很安静，煤气路灯在雾气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
偶尔有马车经过，车灯划过街道，又很快消失。
“宿主，你在看什么？”
‘看这个世界的规则线条。’李默开启【真实之眼】，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由无数细密的、流动的银色丝线编织而成，那是诡秘之主世界的底层规则。
西区的规则线条相对稳定平和。而在遥远的东方，他“看”到一团扭曲、混乱、充满疯狂呓语的暗红色污染，那是极光会总部的方向。
更远处，霍纳奇斯山脉的方向，规则线条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缺失”状态，仿佛那里的光影概念本身就不完整。
‘永影峡谷……’李默若有所思‘那里确实有点意思。’
“你其实可以直接杀去极光会老巢吧？以你的混沌能量，横扫这个世界的天使以下应该没问题。”
‘然后呢？’李默在心里反问，‘引来真神注视？被当成外神入侵？系统，我们签的是‘游客协议’，不是‘征服者协议’。过度使用本源力量会引起世界意识的排斥，我可不想被迫提前离开。’
“可你明明不怕那些真神……”
‘不怕，但没必要。’李默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而且……慢慢玩才有意思。看着赫尔曼绞尽脑汁调查我，看着克莱恩小心翼翼扮演愚者，看着莉莉丝一点点成长……这才是乐子人的正确打开方式。’
“行吧行吧，你高兴就好。那接下来几天计划是什么？真躺一周？”
‘白天躺，晚上做点准备工作。’李默从抽屉里取出永影峡谷的笔记本，开始仔细研究那些手绘地图‘给克莱恩的信应该明早就能到。等他回信，我们商量下下一步。至于‘恢复’……三天吧，三天后我就能‘好转’到可以出门了。’
“三天？医生不是说至少一周？”
‘医生懂什么，’李默笑了笑‘我说三天就三天。’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窗外。
夜空中，一只乌鸦正朝这里飞来，但不是夜瞳，是另一只。乌鸦爪子上抓着一封信，直直地飞向他的窗户。
李默打开窗，乌鸦落在他手臂上。信纸上没有署名，但他一眼就认出是克莱恩的字迹，显然，这位“愚者”先生收到他的信后，直接用灰雾之上的力量送来了回信。
信很短：
“L：
1. 救赎蔷薇的水很深，暂时别碰。
2. ‘摆渡人’可能是灵教团外围成员，交易可信度50%，建议观望。
3. 永影峡谷资料已找到，附后。小心。
4. ‘镜中之眼’传说与第四纪的‘镜龙’有关，资料太少，正在查。
5. 三天后塔罗会，来吗？有个成员可能对缚影妖有了解。
另：别演太过，休真着急了，今天都来找过我了。
——月”
信后附了几页从灰雾之上具现出来的资料，是关于永影峡谷和夜之国的古老记录。李默快速翻阅，眼神逐渐专注起来。
“宿主，克莱恩这效率可以啊。”
‘毕竟是‘愚者’先生。’李默笑了笑‘该写信告诉他，三天后的塔罗会我会去了。至于休……’
他望向窗外贝克兰德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天气好的话，我就去见她’
窗外，雾气渐浓。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血镜会所，赫尔曼·德雷克正站在一面新搬来的等身镜前。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黑暗中悬浮着无数破碎的镜面碎片。
每个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景象，有些是古老的教堂内部，有些是血腥的仪式现场，还有些是根本无法理解、看一眼就会让人疯狂的扭曲空间。
“大人。”一个黑袍人跪在镜前，声音颤抖“‘夜莺’传回消息，说‘华生·福尔摩斯’这个名字是假的，至少在过去五年内，北大路所有国家的官方记录里都没有这个人。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赫尔曼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镜面。镜中的黑暗泛起涟漪，那些碎片开始旋转、重组，最后凝聚成一双眼睛，巨大、冷漠、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镜面在同时反光。
“继续查。”赫尔曼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查他接触过的所有人，萨姆、那个叫休的女军官、夏洛克·莫里亚蒂……还有，查最近半年内所有突然出现、行为异常的非凡者，他不可能没有过去。”
“是。”黑袍人头低得更深，“还有……‘镜中之眼’有新的启示。”
赫尔曼的手指一顿“说。”
“它们说……那个人很‘特别’。特别到……不像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存在。”黑袍人的声音更颤抖了“但它们渴望他，渴望把他拉进镜中世界，变成新的‘坐标’……”
赫尔曼的嘴角缓缓勾起。
“很好。”他收回手，镜中的眼睛缓缓闭合，黑暗重新分散成无数碎片“那就告诉它们，我会把他送进去的，在他付出代价之后。”
黑袍人退下后，赫尔曼独自站在镜前。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质怀表，打开表盖，里面没有指针，只有一面小小的、漆黑如夜的镜面。
镜面中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一句用古赫密斯语刻写的话
“万物皆虚，唯镜永存。”
他合上怀表，转身离开镜厅。手杖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一声，又一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节拍。
游戏确实才刚刚开始。
奖池还在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