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谨也在旁边小声附和。
“是啊纪总，这个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点？”
“我知道。”纪明川的表情依旧平静。
“所以我没打算让你们现在就建城。”
他看着邵长征，一字一句地说。
“老邵，你先把你那个能住两百人的‘大号空间站’送上去。”
“把它当成我们天空之城的第一个街区，当成我们的前进基地和太空船坞。”
“用‘灵渠’把零件运上去，在轨道上完成组装。”
邵长征品了品纪明川的话，眼睛越来越亮。
对啊！
自己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呢？
先建一个超大号的空间站，既能完成既定科研任务。
又能作为未来天空之城的基石和建造平台。
“我明白了！”邵长征猛地一拍大腿，“我这就回去组织人手，重新出方案！”
“不急。”纪明川按住他。
“空间站的设计和建造，你比我专业，我不参与。”
“接下来我的任务，是给你提供足够的运力。”
邵长征一怔。
“足够？‘灵渠’还不够吗？”
“不够，远远不够。”纪明川摇头。
“‘灵渠’为了确保第一次试飞的绝对安全，牺牲了大量的运载空间。”
“加装了太多冗余的维生和逃逸系统。它的运载能力，还不到设计极限的百分之六十。”
“接下来，我要造两种船。”
纪明川伸出两根手指。
“一种，就是‘灵渠’这样的，我管它叫‘生活区型’。”
“有完善的生命维持系统，能运人，也能运精密设备，生存能力强。”
“另一种，”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
“我要把所有非必要的生存设备全部拆掉，把结构强度拉到极限，每一寸空间都变成货仓。”
“它只负责运输最基础的建材和物资，比如钢材、燃料、水。”
“我管它叫‘纯运输型’。”
“说白了，就是个一次性的太空集装箱。”
赵谨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纪总……那……那不就是个铁皮罐头吗？万一出事，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啊！”
“所以它不运人。”纪明川淡淡地说。
“我们用最便宜的材料，最快的速度，造最多的船，用数量弥补质量。”
“坏了就坏了，炸了就炸了。”
“只要能把东西送到，它的使命就完成了。”
2002年，秋。
纪明川难得有了几天假期，带着秦蔚回了京平。
这次回来，免不了被家里长辈围着念叨。
“我说你们俩，事业都稳定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要个孩子了？”
“就是啊，你看隔壁老王家，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饭桌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催生”火力，比戈壁滩的太阳还猛烈。
纪明川和秦蔚只能埋头扒饭，疯狂用眼神交流。
——“顶不住了，快想个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妈战斗力太强了！”
——“要不……咱俩跑吧？”
——“同意！”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以“考察古建筑寻找设计灵感”为由，开着车溜出了城。
“我的天，终于解放了。”秦蔚靠在副驾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待下去，我感觉咱妈能直接把咱俩绑去医院。”
纪明川开着车，忍不住笑了起来。
“辛苦你了，老婆。”
“知道我辛苦，就赶紧给我生个娃，堵住他们的嘴。”秦蔚白了他一眼，随即自己也笑了。“开玩笑的，顺其自然吧。”
车子一路向南。
穿过城市，驶入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
正是秋收的季节，道路两旁是金色的海洋。
饱满的玉米棒子挂在秸秆上，沉甸甸的，压弯了腰。
联合收割机在田野里轰鸣，卷起一阵阵尘土。
到处都是丰收的景象。
可奇怪的是，路边田埂上休息的村民，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
一个个蹲在那里，抽着烟，眉头紧锁。
秦蔚有些好奇。
“他们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今年收成不是很好吗？”
纪明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过去，递上一包烟。
“老乡，收成不错啊。”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抬起头，接过烟，叹了口气。
“收成是不错，有啥用嘛。”
“怎么了？”纪明川问。
“你不是俺们这儿的人吧？”老农打量了他一眼，“没看新闻？”
“最近太忙，没怎么看。”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小伙子忍不住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股憋屈。
“北边，黑省那边，发大水了！”
“今年的水不知道咋回事，邪乎得很！整个北部大粮仓，几乎颗粒无收！”
“前两天刚下的文件，咱们这几个省的粮食，全部由国家统一收购，统一调配，优先支援北方。”
纪明川和秦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是好事啊。”纪明川说，“国家给钱，总比烂在地里强吧？”
“钱是给，可价格压得低啊！”小伙子抱怨道，“而且，俺们自己吃的都不够了！”
“往年还能从国外买点便宜的粮食补补缺口，今年听说那帮洋鬼子不知道发什么疯。”
“联起手来不卖给咱们了！”
老农狠狠抽了口烟，把烟头在地上摁灭。
“就怕……要过苦日子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混合着泥土的芬芳。
纪明川看着眼前这群朴实的庄稼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将手里剩下的半包烟都塞给了老农。
“老乡，放心吧。”
“苦日子过不了几天的。”
纪明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转身走回车旁，拉开车门。
秦蔚正偏着头看他。
“回去。”纪明川坐进驾驶座，干脆利落地发动了车子。
“啊？回哪儿去？”秦蔚有点懵，“回京平？咱妈的夺命连环call你顶得住？”
一想到那场面，秦蔚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回京平。”
纪明川猛打方向盘，车子在乡间小路上来了一个漂亮的掉头。
“回基地。”
“回基地干嘛？”秦蔚更奇怪了，“你公司不是都走上正轨，用不着你天天盯着了吗？”
纪明川目视前方，车开得又快又稳。
“回去借个人。”
秦蔚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借人？借谁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你衡枢现在要人，不都是直接发招聘。”
“让猎头满世界挖吗？什么时候需要你亲自去‘借’了？”
纪明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车开得更快了。
直到车子驶离了那片金色的田野，汇入了返程的高速车流，他才开口。
“龙老。”
秦蔚的表情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