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头甩下去，刚好垂到地面，离窗户也就三米来高。
“死就死吧。”他抹了把脸，手心全是汗。翻身爬上窗台时，木框“嘎吱”一声，吓得他僵在原地，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半天，外面只有风吹过胡同的“呜呜”声，像谁在哭。
顺着绳子往下滑时，手心被磨得生疼，消防绳的毛刺钻进肉里，火辣辣的。快落地时没抓稳，“咚”地摔在地上，屁股差点裂成八瓣。
“操你妈的。”他龇牙咧嘴地骂了句，刚想站起来，脚底下突然一黏，低头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踩到的正是自己前几天扔的大便袋，塑料袋破了个口，黄乎乎的东西从鞋缝里挤进来，糊在脚底板上。
“我他妈……”他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抄起消防斧就想往墙上砍，可举到半空又泄了气。
这袋是前天扔的，他的大便都是从二楼窗户往下扔的，没想到今天自己踩了个正着。
他一瘸一拐地往胡同深处挪，每走一步，鞋底就发出“咕叽”一声，像踩着块烂泥。
空气里除了大便的臭味，还混着股说不清的馊味，是食物腐烂和垃圾发酵的味道，闻久了倒也麻木了。
胡同尽头是那个小烟酒店的后墙，果然堆着几个破纸箱，里面塞着空酒瓶，有的碎了，有的还完好。
陈默眼睛一亮，瘸着腿跑过去，手指在空瓶里扒拉，瓶身都蒙着灰，有的还长了层绿毛。
“有了！”他摸到个半满的酒瓶，标签早就烂了，看不清是什么酒，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哗啦”响。
他拧开瓶盖，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混着霉味涌出来，呛得他直咳嗽，却比什么都香。
他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液辣得喉咙像被刀割，顺着食道烧下去，胃里“腾”地冒起团火，烧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可那股子辣劲冲开了心里的堵，他“嗬嗬”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想哭。
“够劲！”他抹了把嘴，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里，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传来“嗬嗬”的声音，像有人被掐住了脖子在喘气。
陈默的笑卡在喉咙里，手里的酒瓶“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是丧尸。
他猛地回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半边脸烂得露出骨头，正摇摇晃晃地往胡同里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淌着黑血。
“操！”陈默抄起消防斧，手心的汗让斧柄滑溜溜的。
他以前只在超市门缝里见过这些东西，远远地看着，没觉得多可怕，可现在离这么近，那股子腐臭味直往鼻子里钻，吓得他腿肚子都转筋。
老太太走得慢，一步一挪，胳膊僵硬地晃着，像提线木偶。
陈默盯着她的脚，心里盘算着能不能绕过去——可胡同太窄，两边都是墙，除了硬拼没别的路。
“来啊！”他不知道是在给自己壮胆还是在骂那丧尸，举着斧子就冲了过去。
以前在电视里看别人砍丧尸，都是一刀爆头，干净利落，可真到自己动手，手却抖得像筛糠。
他闭着眼劈下去，斧子“噗嗤”一声砍在老太太肩膀上，没砍进骨头，卡在肉里了。那丧尸“嗬”地叫了一声，猛地朝他扑过来，腐烂的手抓向他的脸，一股腥臭味差点把他熏晕。
“滚开！”陈默吓得魂都飞了，使出全身力气往外拔斧子，拔了两下没拔出来，干脆松手往旁边滚。后背撞在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顾不上了，爬起来就往消防绳的方向跑。
那丧尸还在原地拔斧子，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陈默跑到绳头底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手心的伤口被绳子磨得更疼了，血顺着绳子滴下去，滴在那袋被踩破的大便上。
爬到二楼窗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太太还在胡同口晃，斧子还插在她肩膀上。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想哭。
翻进仓库，他瘫在地上半天没动，心脏“咚咚”地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摸了摸口袋，才想起刚才太慌，那半瓶酒没拿上来。
“操。”他又骂了句，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拖着消防绳往楼下走，脚底板的大便已经干了，结成块硬壳，磨得皮肤生疼。
走到一楼，他把自己扔进行军床，脸埋在发霉的枕头里，闻着那股霉味混着自己身上的臭味，突然“嗬嗬”地笑起来。
没抽到烟，酒也没了，还差点被丧尸啃了，脚上全是自己的屎。
可他活着回来了。
喉咙里的火烧感还在，胃里却好像没那么空了。
外面的嘶吼声还在继续，胡同里的风“呜呜”地吹，像谁在哭。
陈默靠在铁架上，吃着压缩饼干，喝着冰凉的矿泉水。
突然觉得这日子虽然操蛋，却好像还有点奔头。
至少，他还能闻到自己的屎味，还能因为一口酒差点送命，还能活着骂一句“操你妈的”。
总比那些站在胡同里晃悠的东西强。
他神经质的，摸了摸脚底板，那股黏腻感好像已经渗进骨头里了。明天得找双新鞋，再找块布，把消防绳好好擦一擦。
说不定，过两天还能再下去一趟。这次得绕着点自己扔的大便袋。
他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枕头上的霉味好像也没那么难闻了。
后半夜的寒气跟带了钩子似的，顺着卷帘门的破洞往超市里面钻，刮在陈默的脸上生疼。
陈默把军大衣往脖子里又掖了掖，布料硬得像块铁板，磨得下巴颏火辣辣的。
身下的行军床又开始叫唤，“吱呀——吱呀——”，不是他动了，是风太野，带着床架子一起晃。
陈默盯着天花板，那里有块霉斑，黑绿黑绿的，在昏暗中看着像摊烂泥，又像谁溅上去的血。
“得有一年了吧。”陈默对着霉斑傻里傻气的嘟囔，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声音出来时劈了个叉，跟老树枝子断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