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雾气在踏入峡谷的瞬间便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粘稠、阴冷，带着一股铁锈与腐土混合的腥甜气息，直往口鼻里钻。
光线被彻底吞噬，四周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昏暗，勉强能看清数丈内嶙峋怪石的轮廓。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湿滑、布满暗绿色厚腻苔藓的嶙峋岩石，踩上去软绵绵不受力，还随时可能打滑。
更令人不安的是岩壁与地面缝隙中，丛生着各种奇形怪状、散发微弱荧光的菌类与藤蔓。
有的蘑菇大如伞盖，颜色艳丽如血，有的藤蔓细若发丝，无风自动，如同活蛇。
“滋啦……咔嚓……”
空气中，时刻回荡着细微却清晰的、仿佛琉璃被无形之力缓慢撕裂的声响，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震颤感，从皮肤表面、从骨髓深处传来。
远处，偶尔会毫无征兆地闪现一道扭曲的、边缘模糊的黑色细线，瞬息即逝。
但那一闪而过的刹那，周围的光线、空气、甚至声音都被其吞噬，留下一片诡异的真空与寂静，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
“收敛神识，外放不得过丈。以目力与灵觉为主。”
墨辰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低沉而冷静，仿佛也被雾气压抑，“注意脚下与岩壁的菌类，色艳、有荧光、或散发异香者，皆不可触，尽量远离。”
琉璃屏住呼吸，将神识牢牢收束在体表，仅以增强后的五感与灵觉感知周围。
她紧跟在墨辰身后三步之内，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寸可能藏匿危险的地面与岩壁。
阿狸蜷在她怀中衣襟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金瞳警惕地转动，额间黯淡的金纹勉强亮着一丝微光，随时准备干扰那些可能喷发的孢子。
“左侧，两步外，苔藓下有空洞，绕行。”墨辰头也不回，语速极快。
琉璃立刻侧身。
几乎是同时，她刚刚准备落脚的位置，一片看似厚实的苔藓无声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阴寒气息涌出。
“前方头顶，有微光蘑菇群，避开下风处。”
琉璃抬头，只见前方岩壁倒悬着一簇拳头大小、散发幽蓝光芒的蘑菇。
她立刻屏息，向侧面横移。
一阵几乎无味的微风拂过，几粒肉眼难辨的淡蓝色粉尘从蘑菇上飘落，落在她原先位置的苔藓上。
那苔藓瞬间冒起一股青烟，发出“滋滋”轻响，迅速枯萎发黑。
步步杀机。
……
“右前方岩壁，空间波动异常剧烈，可能有裂缝即将生成，贴左侧石缝快速通过！”墨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琉璃不假思索，立刻侧身冲向左侧一道狭窄的石缝。
就在她身体挤入石缝的刹那——
“咔嚓！”
一声比之前清晰得多的脆响在右前方炸开！
一道足有手臂粗细、边缘闪烁着扭曲银光的漆黑裂缝凭空出现，疯狂吞噬着周围的空气与光线，发出尖锐的呜咽，将途径的几块碎石瞬间搅成粉末！
恐怖的吸力传来，即使隔着数丈和石缝阻挡，琉璃依旧感到身形不稳，衣袂猎猎作响！
她闷哼一声，脚下发力，死死抵住石缝岩壁。
慌乱中，脚下似乎踩碎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噗！”
一声轻响，伴随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香猛然爆发！
是孢子！
她踩碎了一簇隐藏在石缝阴影里的暗红色、毫不起眼的菌类！
粉红色的孢子云雾瞬间将她笼罩！
甜香无孔不入，即便立刻闭气，仍有少量钻入鼻腔。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无数只鲜血淋漓、指甲尖利的手臂，从周围每一寸岩壁、每一块石头中疯狂伸出，向她抓来！
耳边响起凄厉的哭嚎与疯狂的呓语！
“闭气！静心！皆是幻象！”
墨辰的低喝如同惊雷，穿透了部分幻象的干扰。
同时，一股柔和的妖风卷来，将大部分孢子云雾吹散。
琉璃猛咬舌尖，剧痛混合着《蕴神诀》全力运转带来的清凉，狠狠撞向混乱的识海！
“破！”她心中厉喝，眼中清光一闪，幻象如同被石子击中的倒影，片片碎裂。
但就这么短短两三息，她已是额头见汗，灵力与心神都消耗了一截。
阿狸在她怀中发出焦急的呜咽。
“无碍，继续走。”琉璃喘息一下，抹去冷汗，声音尽量平稳。
这只是个小插曲，却让她对这峡谷的凶险有了更深的认识。
……
两人继续在昏暗、布满陷阱的峡谷中艰难穿行了约莫一刻钟。
途中又规避了数次空间裂缝的闪现，绕开了几处明显散发危险气息的菌群。
周围始终笼罩在死寂与那无处不在的空间“滋啦”声中，唯有他们压抑的呼吸与脚步声。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格外宽阔、岩壁布满了蜂窝状孔洞的地段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征兆，周围那些岩壁的阴影、石缝的暗处、甚至空中飘浮的微尘之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数十个极其模糊、半透明、仿佛由无数扭曲光线随意勾勒而成的细长虫影！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水中的倒影被搅乱，又像烟雾凝成的怪蛇，悄无声息，与昏暗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正是虚影螟！
“小心！”墨辰的警示与袭击同时到来！
“唧——！！！”
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一股尖锐、冰冷、充满贪婪恶意的精神嘶鸣，直接在所有生灵的识海深处炸响！
琉璃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恶心感袭来，眼前发黑，体内灵力运转都为之一滞！
墨辰身形也微微一顿，银发无风自动。
这波神识攻击只是前奏！
就在两人心神受创、动作迟滞的刹那，那数十道虚影螟中，有近半身影骤然模糊、消散，下一刻，已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现在琉璃与墨辰的太阳穴、后颈、心口等要害附近！
它们仿佛没有实体，只是阴影的延伸，带着刺骨的阴寒，直扑而来，目标明确——钻入识海，吞噬神魂！
太快了！
太诡了！
墨辰反应已是极快，在螟虫近身的瞬间，周身银芒爆闪，凝实的妖力护罩猛地向外一震！
“砰砰砰！”
数只扑近的螟虫虚影被震得一阵荡漾模糊，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摩擦的尖啸，被强行弹开，
但仍有两只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妖力护罩最薄弱处，几乎触及他的皮肤！
而琉璃这边，距离更近，袭击更集中！
三四道螟影已扑至面门，那阴寒死寂的气息让她汗毛倒竖！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适！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握着匕首的手腕本能地一抖，体内微薄的星力下意识注入匕首，朝着迎面而来的阴寒阴影猛地一划！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热刀切过油脂的声音响起。
匕首刃身掠过之处，没有遇到任何实体阻力。
但那道被划过的螟虫虚影，却发出一声远比之前凄厉的惨叫，半透明的身体剧烈扭曲、沸腾，仿佛被泼了滚油的冰雪，瞬间黯淡、模糊了一大片，仓皇向后退缩！
匕首上流转的、微不可察的星辉，似乎对这些无形之物有着奇特的灼伤与驱散效果！
“星力有效！”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琉璃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