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里的日光灯白得刺眼，机器运转的嗡鸣声遮盖了林烬等人的脚步声。
松井石根转过身，那张曾在报纸上无数次出现的脸，此刻毫无表情。他看起来比1937年时苍老了些，眼袋深重，但眼神锐利如鹰——那是一种将权力浸透到骨子里的、看万物皆为棋子的眼神。
林烬在门缝后屏住呼吸。
判官小队现在什么状态？魏大勇胸前伤口在渗血，栓子右腿骨折拖着走，王铁柱半昏迷，孙小眼扶着濒死的陈启，他自己左臂全废肋骨断裂。六个人凑不出一份完整的战斗力。
而对面，除了松井石根，还有至少十五名技术人员，以及站在角落里的四名卫兵——不是普通卫兵，那四人站姿僵硬，眼神空洞，明显是经过改造的“龙牙”士兵。
更重要的是，那个玻璃圆柱容器里，浸泡着一块拳头大的黑色碎片，表面流淌着与“噬渊之钥”同源但更强烈的邪异能量。
100%完整度的主控钥匙短杖，在林烬手中微微发烫，传来警示：
【检测到“深渊核心”碎片】
【危险等级：灭世级】
【状态：半激活，正在吸收周围负面情绪能量】
【吸收源：南京城地下，万人坑遗骸群】
万人坑。
林烬胃里翻涌。他想起刚才主控钥匙解锁的数据库里，有一份关于“噬渊之钥”的记载：
该碎片并非“镇渊”文明制造，而是他们故乡毁灭的“灾厄结晶”。它能无限吸收负面情绪——恐惧、痛苦、仇恨、绝望——并将这些情绪转化为纯粹的毁灭能量。吸收越多，威力越大。
而南京……1937年冬天，这座城市积累了足够让碎片完全苏醒的“养分”。
“阁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官走到松井石根身边，“第七号观测点的能量读数突然飙升，有不明能量波动从紫金山深处传出。需要派人探查吗？”
松井石根抬手制止。他走到玻璃容器前，看着里面缓慢旋转的黑色碎片，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不用了。”他说，“我们的‘客人’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四名“龙牙”卫兵齐刷刷转身，空洞的眼神直直盯向林烬等人藏身的门缝。
暴露了！
“撤！”林烬低吼。
但来不及了。
“龙牙”卫兵的速度快得离谱，几乎在瞬间就冲到了门前。为首的一脚踹开金属门，沉重的门板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林烬下意识抬起短杖。
【地脉操控：微级·护盾】
杖头晶体光芒一闪，一道半透明的能量护盾在众人面前展开。冲在最前的“龙牙”卫兵一拳砸在护盾上，护盾剧烈震荡，裂开蛛网般缝隙，但没破。
然而林烬“噗”地喷出一口血。强行调动地脉能量，本就重伤的身体承受不住反噬。
“带他们走！”他嘶吼着，不退反进，主动冲向四名“龙牙”。
不是要硬拼——他撞开其中两人，短杖点地：
【地脉操控：结构解析·弱点标记】
护盾瞬间消失，但短杖射出的无形能量丝线，精准地缠住了四名“龙牙”的四肢关节。这些改造士兵的身体结构在短杖的透视下一览无余：能量核心在胸口，控制芯片在后颈，关节处的能量传导节点在……
“大勇！打他们腋下三寸！”
“栓子！后颈第二节脊椎！”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
魏大勇强忍剧痛举枪射击，7.92mm子弹精准命中左侧“龙牙”的腋下节点。那里是生物装甲的接缝处，子弹穿透，内部能量管线炸开，那士兵半边身体瞬间瘫痪。
栓子用左臂架着狙击枪，独眼瞄准，扣扳机——子弹从后颈第二节脊椎骨缝射入，击穿了控制芯片。第二个“龙牙”直挺挺倒下。
还剩两个。
但林烬已经撑不住了。短杖操控消耗的精神力远超想象，他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用最后一丝力气吼道：“跑！顺着来路……”
话音未落，剩下的两名“龙牙”已经扑到面前。
拳头砸向林烬的面门。
就在这时——
“停下。”
松井石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两名“龙牙”瞬间僵住，拳头停在离林烬鼻尖三厘米处。
林烬喘息着抬头。
松井石根已经走到众人面前。他看了眼地上两个被击倒的“龙牙”，又看了眼林烬手中的短杖，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
“林烬君，终于见面了。”他用的日语，声音平稳，“或者我该称呼你……‘钥匙的持有者’？”
林烬没说话，只是握紧短杖。
松井石根笑了，那笑容带着某种……欣赏？
“从北境冰原，到中原，到秦岭，再到南京。”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一路摧毁731部队，粉碎‘杉计划’，端掉我两个屏蔽站，甚至炸了我在秦岭的指挥部。吉冈安直那个蠢材，以为他在猎杀你，却不知道，你一直在他最疼的地方捅刀子。”
他顿了顿：“你这样的人，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所以？”林烬冷冷道。
“加入我们。”松井石根张开双臂，像在展示这个地下空间，“你手中的‘钥匙’，和我们手中的‘核心’，本就同源。‘镇渊’文明留下的遗产，不应该被埋没在历史里。我们可以一起，打开那扇门，看看门后的世界——”
“然后让门后的东西，把我们的世界也毁掉？”林烬打断他。
松井石根笑容不变：“毁灭？不，是进化。”
他走到玻璃容器前，手指轻触玻璃表面。里面的黑色碎片仿佛感应到他的存在，旋转速度加快，表面涌动的黑暗更浓郁了。
“你知道‘镇渊’文明来自哪里吗？”松井石根回头，“一个比地球先进千年的世界。但他们太软弱了，抱着可笑的‘守护’理念，最终被自己创造的‘灾厄’反噬，文明覆灭。”
“而他们带到地球的‘灾厄碎片’，就是我们面前这个。”他指向黑色碎片，“吉冈安直以为他想控制它，错了。是我让他‘以为’他想控制它。”
“实际上，我在喂养它。”松井石根眼中闪过狂热，“用南京三十万人的恐惧和绝望，用整个支那战场的痛苦和仇恨。等它吸收足够，完全苏醒时——”
“它会打开一扇门。”林烬接话，“一扇连通‘镇渊’文明故乡的门。你想让那边的‘灾厄’……过来？”
“为什么不呢？”松井石根微笑，“旧世界腐朽不堪，需要新的力量来清洗。而我们将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林烬终于明白了。吉冈安直只是个执行者，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眼前这个一手制造了南京大屠杀的恶魔。他想用“噬渊之钥”打开异世界通道，引来毁灭性的力量，然后……在废墟上建立新秩序。
“你就不怕被反噬？”林烬声音干涩。
“怕？”松井石根笑了，“林烬君，你太小看帝国的准备了。”
他打了个手势。技术人员们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
整个地下空间的灯光骤然变暗，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墙壁上亮起的巨大显示屏。
屏幕上显示着南京城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覆盖了整座城市——从紫金山到雨花台，从中华门到下关码头。每个红点旁边都标注着数据：能量读数、生命反应、污染程度……
而在长江江底，一个巨大的蓝色光点正在缓缓移动。
“葬龙谷那个聚合体，已经进入长江水道。”松井石根平静地说，“三小时后，它将抵达南京。届时，它体内的怨念、南京城地下的怨念、以及‘噬渊之钥’吸收的怨念——三者共鸣，门就会打开。”
他看向林烬：“而你手中的‘钥匙’，是稳定那扇门的必要组件。没有它，门开了也会立刻崩塌。”
所以吉冈安直拼命追捕林烬，不只为控制怨念聚合体，更为了得到完整的“钥匙”，完成开门的最后一步。
而现在，松井石根亲自来收网了。
“现在，做个选择吧。”松井石根从怀中掏出一把军刀——刀身漆黑，与“噬渊之钥”材质相同，“交出钥匙，我可以让你和你的部下活着离开。甚至……给你们一个在新世界生存的位置。”
“或者。”他将军刀插在控制台上，“死在这里，看着你们用生命守护的一切，在三个小时后化为灰烬。”
地下空间陷入死寂。
只有机器运转的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林烬看向身后。
魏大勇还在强撑，但脸色白得像纸。栓子用枪托撑着地，右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孙小眼跪在陈启身边，徒劳地按压着战友的胸口——陈启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了。
王铁柱昏迷不醒。
而他自己，左臂全废，肋骨断裂，内出血，精神力枯竭。
打不过，跑不掉。
绝境。
真正的绝境。
林烬握紧短杖。100%完整度的主控钥匙，数据库里确实有应对“噬渊之钥”的方案，但每一个都需要庞大的能量支撑——他现在的状态，连启动都做不到。
除非……
他突然想起了数据库里的一段记录：
【主控钥匙最终协议：钥匙持有者可选择与钥匙完全融合，临时获得“地脉主宰”权限，持续时间：三分钟。代价：融合不可逆，三分钟后，使用者身体将因无法承受能量而彻底崩解。】
三分钟地脉主宰。
足够做很多事——摧毁“噬渊之钥”，关闭即将打开的门，甚至……杀了松井石根。
但代价是死。
“想好了吗？”松井石根的声音传来。
林烬抬起头，看着这个恶魔，又看了看身后的弟兄们。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冰冷的决绝。
“我想好了。”他说。
右手握紧短杖，左手抬起，咬破指尖。
一滴血滴在杖头的晶体上。
【最终协议：启动确认】
【融合开始……】
“不——！”松井石根脸色骤变，“阻止他！”
剩下的两名“龙牙”和所有技术人员同时扑来。
但已经晚了。
短杖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林烬整个人包裹。那光芒不刺眼，却带着古老而浩瀚的威压，像整个大地在呼吸。
扑到近前的人全被弹飞出去。
光芒中，林烬的身体缓缓悬浮。破损的作战服化为飞灰，露出布满伤口的身体——但那些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裂的肋骨复位，粉碎的左臂重组，皮肤下的血管亮起与短杖同源的蓝色纹路。
三分钟。
第一秒，融合完成。
林烬睁开眼睛。
瞳孔深处，有星河在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