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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吞噬感官的最后一瞬,林烬听到的既不是古老文明的启示,也不是系统冰冷的警报。
而是一个平静的、近乎人类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
“传承者,你的试炼完成了。”
黑暗如潮水涌来。
但这一次,黑暗没有带来意识的消散。相反,林烬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纯白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一片虚无的纯白。
而在纯白中央,悬浮着一个光球。
光球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的数据流,那是三年来陪伴他战斗的每一个画面:从南京雨夜的第一次兑换,到东北冰原摧毁731,从中原获取信标,到秦岭炸毁屏蔽站,再到刚才长江边的最终对决。
“系统?”林烬的意识发出疑问。
“我不是系统。”光球的声音温和,却带着某种非人的浩瀚,“我是‘文明火种’的引导程序。三年前,你穿越时的时空异常激活了我,我以‘卫国者系统’的形式与你绑定,帮助你成长,引导你收集信标。”
林烬明白了。
这就是真相。
所谓的系统,不过是这个高等文明遗产为了适应他的认知,模拟出的一个“界面”。
“现在,七枚信标集齐,主控钥匙激活,你证明了你有资格继承这份遗产。”光球继续说,“但有一个问题——你不是‘镇渊’文明的直系后裔。你的基因、你的生命形态,与这份遗产存在根本性的‘排异反应’。”
“所以那三分钟……”
“是测试,也是极限。”光球说,“三分钟地脉主宰,是你当前生命形态能承受的极限。超过这个时间,你的身体会彻底崩解——就像刚才发生的那样。”
林烬沉默。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光球说,“第一,我将改造你的的身躯,血脉,带你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别的节点完成任务。”
“第二呢?”
“第二,我进行‘选择性剥离’。”光球表面数据流加速,“保留与当前世界法则兼容的基础功能:三倍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一万立方米的独立空间。其余所有超自然功能——地脉能量操控、信标感应、能量武器制造等——全部回收。”
光球顿了顿:“这样做的结果是,我将因永久关闭。但你,能保留最核心的战斗资本。”
没有犹豫。
“选二。”林烬说。
“确定吗?”光球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这意味着你将失去接触高等文明遗产的机会。那些地脉知识、能量技术、甚至……延长寿命的方法,都将与你无关。”
“我不需要那些。”林烬的意识平静而坚定,“我只需要能继续战斗的能力,只需要能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
光球沉默了。
良久,它说:“明白了。传承者,永别了。”
光球炸开。
不是爆炸,是绽放。
无数光点如星尘般洒落,融入林烬的意识。每一粒光点,都是一段数据、一份知识、一种能力的剥离与转化。
林烬感觉到,那些与地脉能量相关的感知在消退——再也“看”不到能量流动,再也感应不到信标共鸣,令牌碎片的联系也在断绝。
但与此同时,某些更基础的东西,在加固。
还有——一个稳定、独立、依附于他意识存在的空间锚点,正在被永久性固化。
当最后一点光芒消散时,林烬听到了最后的道别:
“三倍身体素质强化——永久固化。”
“一万立方米系统空间——永久绑定。”
“其余功能已回收。”
“文明火种引导程序——关闭。”
“传承者,愿你……无愧于‘守护’之名。”
声音消散。
纯白空间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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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归的第一个感觉,是全身散架般的剧痛。
左臂骨折,肋骨至少断了三根,肺部像被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林烬知道,自己还活着,但伤得很重。
他动了动手指。
能动了。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就在很近的地方,压得很低:
“体温38.7c,脉搏120,呼吸浅快……感染了。”
是孙小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
“磺胺粉还有吗?”这是栓子,声音嘶哑。
“最后半包,昨天给铁柱用了。”
林烬睁开眼。
他躺在一个狭窄的土洞里,洞顶是盘结的树根,缝隙里漏下细碎的天光。空气潮湿,有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味。
五个人围在他身边:孙小眼、栓子、魏大勇、王铁柱、陈启。
都在。
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魏大勇胸口缠着渗血的绷带,左脸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栓子右腿用树枝和布条勉强固定,脸色惨白得吓人。王铁柱腹部裹着厚厚的纱布,但血还是渗出来,人半昏迷着,嘴里喃喃说着胡话。陈启左手三个手指没了,用脏布胡乱包着。
孙小眼情况最好,但也满脸血污,右臂吊在胸前。
“头儿!”孙小眼第一个发现他醒了,眼睛瞬间红了,“你昏迷了整整七天!”
七天。
林烬撑着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所有伤口,他闷哼一声,但立刻感觉到身体的异常。
不是虚弱。
相反,一股充沛的、远超常人极限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涌动。
三倍人类极限身体素质——系统消失了,但把这个最宝贵的遗产永久固化在了他身上。
还有……
林烬心念一动。
意识深处,一个稳定、清晰、如同自己肢体延伸般的“空间”,瞬间展开感知。
一万立方米。
里面整齐存放着三年来积累的所有物资:武器弹药、医疗药品、单兵口粮、黄金银元、甚至还有那几辆改装吉普车。
所有东西都在。
只是系统那个“界面”永远消失了,不再有任务、不再有功勋兑换、不再有能量感知。
现在,他就是个身体素质超常、带着大量物资的重伤员。
“外面情况?”林烬声音嘶哑。
陈启递过水壶,林烬喝了两口,感觉喉咙像刀割。
“那天江边之后,鬼子疯了。”魏大勇咬牙道,“松井石根重伤——不是被能量震的,是被爆炸冲击波掀飞的碎石砸中了脑袋,现在昏迷不醒。南京城现在是第16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临时接管。”
林烬心头一凛。中岛今朝吾——南京大屠杀的主要指挥官之一,一个真正的刽子手。
“他在全城搜捕我们。”栓子接话,“悬赏十万大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已经转移了三次,这里是紫金山北麓的一处兽穴,暂时安全。”
“铁柱怎么样?”林烬看向昏迷的王铁柱。
“腹部贯通伤,子弹取出来了,但感染了。”孙小眼声音发颤,“我们没有药,再拖下去……”
林烬直接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医疗箱,放在地上。
箱子里整整齐齐排列着:盘尼西林针剂、磺胺粉、手术器械、无菌纱布、酒精、甚至还有两袋血浆。
林烬简短地说,“小眼,立刻给铁柱手术。其他人,处理自己的伤。”
孙小眼闻言大喜,打开医疗箱开始准备。
专业的外科器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林烬又取出两盏马灯,点亮,挂在洞壁上。
手术持续了一个小时。
在充足药品和器械的支撑下,孙小眼展现出了惊人的医疗天赋——清创、止血、缝合,动作干净利落。结束后,王铁柱的高烧开始下降,呼吸平稳了许多。
其他人也处理了伤口。林烬给自己注射了抗生素,用夹板固定左臂,又吞了几片止痛药。
做完这一切,他才问:“这七天,还发生了什么?”
陈启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昨天周护士长冒险送来的情报。”
林烬展开纸条。
上面是用密写药水显现的字迹:
“中岛下令,提前实施‘月圆计划’实用化阶段——代号‘地裂行动’。”
“目标:利用太行山地质薄弱点,制造人工地震和山体滑坡,阻断八路军交通线。”
“关联:八路军将于8月20日凌晨发动大规模破袭战(内部代号:百团大战)。”
“日军计划在8月15日启动‘地裂行动’,破坏八路军集结。”
“执行部队:第36师团工兵联队,负责人:工兵专家濑户谷启。”
纸条最后还有一行:
“组织建议:若有可能,请北上阻止。”
百团大战。
1940年8月20日。
历史没有改变。
但日军的应对,变了——他们不再搞虚无缥缈的“开门仪式”,而是要把地脉能量用在真实的地质破坏上。
“这个濑户谷启是什么人?”林烬问。
“日本陆军有名的爆破专家。”陈启说,“1938年武汉会战,就是他炸开了长江堤坝。去年在山西,也是他制造山体滑坡,埋了八路军一个营。”
一个实战专家。
比迷信超自然的松井石根更危险。
“时间。”林烬问。
“今天是8月10日。”陈启说,“濑户谷的队伍已经在太行山南麓开始布设炸药和所谓的‘能量放大器’。我们最多还有……五天。”
“五天……”林烬闭上眼睛。
从南京到太行山,一千二百里。沿途全是日占区、封锁线、关卡。
但必须去。
如果让日军成功制造大规模地质灾害,百团大战的集结将被严重迟滞,甚至可能演变成一场灾难。
“头儿,你的伤……”孙小眼担忧道。
林烬睁开眼:“我的伤会好得比你们快。现在,我们需要做三件事。”
他看着五人:“第一,尽快恢复战斗力。第二,搞清‘地裂行动’的具体布防图。第三,北上太行山,摧毁日军的爆破装置。”
“怎么北上?”栓子皱眉,“一千多里,我们六个伤员……”
“走水路。”林烬从空间里取出华北地图,铺在地上,“从南京渡江到浦口,走滁河进洪泽湖,然后沿京杭大运河北上,到微山湖。那里是八路军湖西根据地的活动区,我们可以得到帮助。”
他指着地图:“这条路最危险,但也是鬼子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他们想不到有人敢走贯穿华北的水路北上。”
“可我们没有船。”
“有。”林烬心念一动。
下一秒,土洞角落里凭空出现了一堆东西:三艘折叠式橡皮艇、船桨、充气泵、甚至还有伪装网。
“周护士长能安排我们出城吗?”林烬问陈启。
“能。”陈启点头,“明天晚上,有一批药品要运往江北游击队,走的是伪军的关系。我们可以混在运输队里出城,到浦口码头。”
“那就定在明晚。”林烬看向众人,“现在,所有人抓紧时间恢复。小眼,你负责医疗监督。大勇,检查武器弹药。栓子,你的腿必须重新固定。陈启,你负责和地下党保持联系。”
“是!”
“明白!”
众人散去准备。
林烬靠在土洞壁上,感受着身体里那股新生的力量。
三倍身体素质正在加速伤势愈合。他能感觉到,断裂的骨头在缓慢接续,虽然还需要时间,但比常人快得多。
而空间里的物资,是他最大的底气。
但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完全不同。
不再是依靠地脉能量、令牌、系统的“特殊作战”。
而是真实的、残酷的、靠血肉之躯和战术头脑的常规战争。
他们要面对的,也不再是迷信超自然的疯子,而是真正的日军精锐:工兵专家、爆破部队、正规师团。
“头儿。”
孙小眼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递过来一碗热汤——是用空间里取出的压缩干粮煮的。
“喝了,补充体力。”
林烬接过,慢慢喝下。
热汤下肚,带来一丝暖意。
“小眼,怕吗?”他突然问。
孙小眼愣了下,然后咧嘴笑了:“怕?头儿,咱们从东北杀到南京,什么时候怕过?再说……”
他看向洞里其他几个人:魏大勇正在擦拭枪械,栓子忍着疼重新固定伤腿,陈启在整理地图,王铁柱虽然昏迷但呼吸平稳。
“咱们这些人在一起,鬼子来多少,杀多少。”
林烬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啊。
他们一路杀过来,是靠每一个人的血性,是靠三年并肩作战的默契,是靠那些死在路上的弟兄们未了的心愿。
系统给了他一个好的起点。
但接下来的路,要靠自己,靠战友,靠千千万万不甘屈辱的中国人,一步一步走下去。
窗外传来隐约的鸟鸣。
天快亮了。
土洞里,六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在沉默中准备着下一场远征。
而千里之外的太行山,日军工兵联队正在七个地质薄弱点埋设炸药。
五天。
一千二百里。
阻止“地裂行动”。
参与百团大战。
然后……
林烬握紧拳头。
赢下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