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吉金矿的探照灯像蛰伏巨兽的双眼，在墨黑的夜里反复扫过铁丝网围墙。
光柱掠过之处，积雪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将墙根下的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萧锋伏在雪地里，脸颊贴着冰冷的雪层，手指紧扣一把磨得发亮的凿子，正小心翼翼地撬动第五根铁丝——
低温早已将铁丝连接处的焊点冻脆，稍一用力，就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突然，b区仓库方向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团诡异的绿白炽火焰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半边夜空。“是镁粉！”萧锋心头一振，立刻反应过来——
这种带着金属光泽的亮白色火焰，正是他和许忠桓约定的信号，只有在面粉袋炸弹中混入镁粉，才会燃起这样的火。
“许队得手了！”身旁的长生压低声音，语气里难掩激动，指尖忍不住攥紧了腰间的枪。
绿光闪烁的间隙，矿洞岩壁上隐约浮现出几处荧光符号——三个倒置的“V”字并排排列，这是内部专属的“行动成功”暗号。
更精妙的是，爆炸飞溅的钢珠撞在岩壁上，反弹留下的凹痕竟连成了莫尔斯密码“·--·”（p），而“p”正是许忠桓名字拼音的首字母，显然是他刻意留下的标记。
爆破组的战士见状，立刻握紧武器准备冲锋，却被萧锋猛地拽住衣袖。
“等等！”他压低声音，指了指地面——散落的钢珠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沿着雪层缝隙，巧妙排列成一个指向西侧的箭头，箭头尽头正是一条隐蔽的排水沟。
萧锋匍匐着凑近查看，发现沟口的铁栅栏上沾着几滴新鲜的血迹，血迹被人刻意画成一个被斜线划过的圆圈——
这是“前方有陷阱，需绕行”的警示信号。
“叛徒！拿命来！”一声怒喝突然从仓库侧面传来，高鹏飞握着军刀直冲过来，刀刃在绿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带着破风的锐响。
萧锋早有准备，故意侧身露出左臂的破绽，任由刀锋擦过缠在手臂上的粗布绷带。
“嗤啦”一声，绷带被割裂，一张叠得整齐的密信从里面掉落在雪地上。
这张纸浸过特殊药水，刚沾上刀锋带起的血迹，就立刻显现出清晰的金矿布防图，连日军岗哨的换岗时间、巡逻路线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高鹏飞的目光瞬间被布防图吸引，脚步下意识顿住，萧锋趁机闪身到探照灯的光线范围内，让他看清地图边缘那几缕细微的网格纹。
“你截获的情报，根本不是原件。”萧锋语气冷静，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是用拓蓝纸复制的，你看这些网格纹——
整个营地只有李青山参谋部专用的稿纸，才会有这种间距的纹路。”高鹏飞盯着地图边缘反复确认，眉头越皱越紧，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突然，高鹏飞手腕一转，军刀在地面的木板上狠狠刻下“tRAp”四个字母。
萧锋的目光立刻锁定在字母“A”上——
这个字母的刻痕比其他字母深一倍，边缘还刻意留了个小缺口。
他心头一凛，这是当年许忠桓教给他的暗码，刻痕加深的字母代表“内鬼就在现场”。
顺着高鹏飞的视线往仓库二层望去，果然，那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镜片反光，从反光的大小和角度判断，望远镜的物镜直径正是李青山惯用的8倍规格。
“兄弟们，别跟他们拼了！满洲国的金砂才养人！”
仓库里突然传来许忠桓的声音，语气里满是“投降”的谄媚，听得爆破组的战士们都攥紧了拳头。
紧接着，许忠桓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一块深色的关东军刺青——
萧锋却看得分明，那刺青是用特殊颜料临时画的，遇热就会褪色。
在扯衣领的瞬间，许忠桓的右眼微不可察地眨了三下，这是他们私下约定的“计划顺利”信号，旁人根本看不出异样。
许忠桓又一脚踹翻旁边的面粉袋，袋子底下竟藏着一台改装过的发报机，电键上系着一根红绳，绳结打得格外复杂——
那是萧锋当年教他的“绝境求救”式绳结，绳头绕了三圈再打活结，只有他们两人能看懂。
就在这时，高鹏飞的手下举着枪从四周包围过来，许忠桓突然抬高声音，用俄语大喊：“тpn！（三！）”这是给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的信号。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精准击碎了仓库的吊灯，“哐当”一声，仓库瞬间陷入黑暗。黑暗中立刻传来有人倒地的闷哼声，还夹杂着踉跄的脚步声——
萧锋一听就辨出，那是李青山特有的跛脚声，当年李青山右腿被炮弹炸伤后，走路时总会因为重心不稳，发出这种“左脚重、右脚轻”的踉跄声。
混战中，许忠桓“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油桶，黑色的燃油顺着地面流淌，竟在雪地上汇成一个指向墙面的箭头，箭头尽头是几个用血写的字：“木=李”。
萧锋凑近观察血字边缘的滴落形态，发现血迹的凝固速度、滴落时留下的“小尾巴”，都与三年前军火库爆炸案现场留下的血迹完全一致——这一下，更印证了“木”就是李青山的猜测。
“撤！”萧锋见时机成熟，大喊一声，带着队员转身跳上事先藏在树林里的卡车。
卡车引擎轰鸣着冲出金矿大门时，萧锋展开从日军指挥部“缴获”的作战图，将图纸对着车窗外的晨光——
奇迹发生了，图纸上几处坐标标记渐渐泛出淡红色，像是被染上了颜色。
“这是许队的计谋！”萧锋立刻明白过来，“他用了遇热变色的墨水标注假目标，只要有人的手碰过，体温和汗液就会让标记显形。”
长生凑过来细看，指着泛红的区域说：“队长你看，老高的指纹印在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他负责的警戒区域。”
而最鲜艳的印记，出现在图纸的东南角——那个区域正是李青山负责侦察的扇区，显然李青山也接触过这张假地图。
更致命的证据还在后面。
萧锋翻过图纸，发现背面粘着半片樱花烟纸，烟纸的滤嘴截面上有几处清晰的凹痕，形状很特殊——
像是牙齿矫正器留下的痕迹。整个队伍里，只有李青山戴过牙套，当年他因为牙齿不齐，在哈尔滨的医院治疗时安装了矫正器，这件事不少老战友都知道。
“等等，车斗里有动静！”小刘突然警觉起来，手立刻按在了枪柄上。
两人一起掀开堆在车斗里的“伪军尸体”——那是用稻草和破旧军装伪装的，下面藏着一个上了锁的铁盒。
萧锋用刺刀撬开铁盒，里面全是李青山与关东军的往来密函，每封信的落款处都盖着双樱花印章。
他掏出之前在军火库爆炸案现场找到的印章印痕对比，发现印章边缘的缺角完全吻合，连缺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卡车驶到一处废弃矿洞，萧锋决定在此休整。
刚进矿洞，他就发现洞壁上有新鲜的刻痕——七道竖线整齐排列，其中第四条刻痕特别深，边缘还沾着未掉的石屑。
这是许忠桓留下的路标，七道竖线代表“第七个联络点”，第四条深痕则意味着“四小时后有行动”。
萧锋顺着刻痕往洞底走，在一处狭窄的岩缝里摸到一个油纸包。
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画着简易地图，用墨线清晰标注着李青山秘密电台的位置。
地图的墨水里混着细小的茶末，干燥后在纸上形成了独特的叶脉状纹路——
萧锋一眼就认出来，只有用许忠桓那个摔缺了口的搪瓷茶缸泡出的茶叶，才会留下这种纹路，因为茶缸的缺口总会卡住细小的茶叶渣，泡茶时难免混入墨水中。
纸条背面没有字迹，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尖小孔。
萧锋将纸条对着矿洞外的火光，小孔立刻在对面的岩壁上投射出明晚的月相图，旁边还有一行用小孔组成的字：“木现形时”。
显然，许忠桓计划在明晚月亮升起时，让李青山彻底暴露真面目。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三声乌鸦叫，紧接着是两声布谷鸟鸣——
这是许忠桓与他约定的联络信号，乌鸦叫三声代表“已取得敌人信任”，布谷鸟叫两声代表“计划继续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