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浓缩到极致的黑暗能量与星渊污秽本源,在彻底失去约束后,从存在最底层发生的崩解与湮灭所释放出的、足以扭曲认知的毁灭辉光。
寂灭法身在爆炸核心的边缘。
他刚刚将第六个目标——那个如同腐烂果实般的死寂世界核心处的黑暗心脏彻底归无,正准备收取最后一丝逸散的污秽本源,完成彻底的净化。暗辰之主“终焉协议”的命令,与这个世界分坛的自毁程序,几乎是同时启动的。
太晚了。
当他察觉到那黑暗心脏最深处、那被层层污秽掩埋的自毁符文亮起的刹那,毁灭的倒计时已经归零。
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黑暗心脏原本坍缩归无的区域,瞬间被无法形容的毁灭能量填满、然后向外疯狂膨胀!那不是简单的能量爆炸,而是这个世界被彻底污染、转化后的全部“存在”的瞬间释放,混合着连接星渊本源的污秽通道崩断后反冲回来的狂暴洪流!
首当其冲的,就是距离最近的寂灭法身。
他周身的寂灭力场在接触到这毁灭能量的瞬间,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他的寂灭之道可以让万物归无,但面对这种规模、这种性质、而且是瞬间爆发的全面崩解,就如同试图用一杯水去熄灭一座爆发的火山。
灰暗的身影被狂暴的能量洪流狠狠拍中,如同一片枯叶被卷入海啸。他体表的灰光剧烈闪烁、明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更可怕的是,爆炸撕裂了空间,制造出了一个短暂存在、却无比恐怖的空间乱流漩涡!
这个漩涡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世界结构彻底崩坏、星渊污秽本源失控、再加上爆炸能量的极致挤压,共同作用下的畸形产物。它像一个贪婪的巨口,疯狂吞噬着爆炸范围内的一切——物质、能量、光线、乃至破碎的空间碎片。
寂灭法身正处于这个漩涡的边缘。他试图稳住身形,调动寂灭之力对抗吞噬。但爆炸的冲击让他难以凝聚力量,而空间乱流的撕扯力又诡异莫测,时而如同亿万把钢刀刮过,时而如同无形的泥沼拖拽。
“脱离……”他冰冷的意念试图催动空间移动,但周围的空间结构已经完全混乱,寻常的破空手段根本无法生效。
就在这时,一道被爆炸撕裂的、长达数千里的空间裂缝,如同深渊巨口,恰好在他身后张开。裂缝内部不是寻常的虚空,而是翻滚着混沌色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的诡异区域。那是多重空间维度被强行撕开、底层法则都变得模糊错乱的绝地!
爆炸的能量余波狠狠撞在寂灭法身背上,将他本就难以维持平衡的身影,直接推向了那道恐怖的空间裂缝!
寂灭法身只来得及将最后的力量凝聚于体表,形成一层相对厚实的寂灭护盾,下一秒,便被无尽的空间乱流和混沌色彩彻底吞没。
眼前的光影瞬间变得光怪陆离。不再是单纯的黑暗或光明,而是无数破碎的、扭曲的、不断闪烁重叠的诡异景象飞速掠过。时间感彻底混乱,仿佛一瞬万年,又仿佛万年一瞬。身体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撕扯和挤压,那并非物理上的力量,更像是“存在”本身被不同维度的规则反复蹂躏。
寂灭法身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疯狂的、不断搅拌的万花筒。他的护盾在坚持了数息后便彻底破碎,灰暗的元神躯体暴露在狂暴的乱流中,边缘开始变得模糊、逸散。
他试图感知方向,但神念探出就如同石沉大海,被混乱的法则搅得粉碎。他试图联系本我执念或秩序道身,但太虚之眼的链接早已在进入裂缝的瞬间就彻底断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杂音和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刹那,也许是永恒。
周身的撕扯力突然一轻。
寂灭法身从混乱的流光中跌落出来,坠入一片……难以形容的“地方”。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之分。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空”。这“空”并非真空,而是仿佛一切概念都被稀释、被抹平的诡异状态。远处悬浮着一些巨大而模糊的阴影,像是破碎的山脉,又像是凝固的星云残骸,但它们都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质感。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甚至连“空间”的感觉都变得稀薄。这里寂静得可怕,那是一种连“寂静”这个概念本身都显得过于喧嚣的绝对死寂。
更让寂灭法身心头微沉的是,他发现自己与本体以及混沌星源之间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飘渺,仿佛隔了无数层厚重的帷幕。他只能勉强感觉到本体还“存在”,但具体方位、状态、距离,全都无法感知。同样,他也无法再通过共鸣感知到秩序道身。
他,彻底失联了。
这里就是……虚空葬地?
寂灭法身的意识中闪过这个名词。在太虚之眼曾经扫描过的、源自某些古老遗迹的破碎信息中,有过模糊的记载:虚空葬地,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险地或秘境,而是宇宙某些维度夹缝、时空结构极度异常、甚至可能与传说中的“归墟”或“世界坟墓”概念相连的诡异区域。一旦落入,几乎等同于被放逐,与外界彻底隔绝,直至自身存在被这片绝对的“虚无”同化、消解。
他低头看向自己。灰暗的元神躯体比之前透明了至少三成,光芒黯淡,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之前硬抗爆炸和空间乱流,消耗巨大,此刻又落入这诡异之地,情况糟糕。
他尝试调动寂灭之力。力量运转滞涩无比,仿佛这片天地在排斥一切“活跃”的能量和法则。他指尖勉强凝聚出一丝灰芒,但灰芒刚出现,就仿佛被周围的“空”所稀释,迅速淡化,最终消散,没能对这片虚空造成任何影响。
他又尝试移动。身形一动,却感觉如同在粘稠至极的胶水中游泳,速度慢得令人发指,而且消耗巨大。照这个速度,他恐怕飞上一百年,也未必能触及远处那些模糊的阴影。
绝对的寂静,绝对的虚无,绝对的孤立。
没有敌人,没有攻击,但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消磨着闯入者的存在。
寂灭法身静立在原地,空洞的眼眸扫视着这片灰蒙蒙的、无边无际的空无。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他本就不擅长这些情绪。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笼罩了他那冰冷理性的意识。
无法联系本体,无法补充消耗,力量被压制,移动困难,环境在持续消磨自身存在……
这就是绝境。
比面对暗辰之主更加纯粹的、慢性死亡的绝境。
他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至少,找到延缓自身被这片虚空葬地同化的办法。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远处那些巨大的、模糊的阴影。那是这片绝对空无中,唯一看起来“不同”的东西。
或许……那里会有一线生机?亦或是,更大的危险?
寂灭法身没有过多犹豫。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开始朝着最近的一处巨大阴影的方向“移动”。灰暗的身影在灰蒙蒙的虚空中,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逐渐被那无边的死寂所吞噬。
虚空葬地,法身陷落。
与主战场的联系彻底中断。本我执念和秩序道身,在短时间内,将再也得不到寂灭法身的任何消息。
而寂灭法身自己,则必须在这片传说中有进无出的绝地中,独自面对未知的一切,挣扎求存。他的寂灭之道,在这片似乎连“寂灭”都显得过于“活跃”的诡异之地,还能否发挥作用?他能否找到归路,或者……在这极致的虚无中,领悟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一切,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