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六号码头，空气里全是咸腥的海风、铁锈和劣质柴油混在一起的味儿。
远处的货轮黑漆漆的，一动不动，昏黄的灯光下，只有些影子在角落里晃悠，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林风开着那辆破金杯，停在了指定的废弃集装箱区。
他熄了火，车里一下就安静了。
林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的。
那张一百万的银行卡揣在怀里，沉甸甸的。
这地方跟他以前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混的街头不一样。这里没规矩，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钱货两清前，脚不能离开金杯车。”
“对方只许一个人上车验货。”
“东西到手，立刻走人，不要停留一秒。”
江尘的话在林风脑子里一遍遍地过，让他乱跳的心稍微安稳了点。
不能给尘哥丢脸。
他现在就这一个念头。
林风按说好的，打开车里的小灯，然后安静的等着。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油腻夹克，瘦得跟猴一样的男人从黑影里走了出来。他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看，才过来敲了敲金杯车的车窗。
林风把车窗摇下一点缝。
“风起于青萍之末。”他压着嗓子，说出暗号。
窗外的男人愣了下，浑浊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林风，眼神里全是怀疑。他大概没想到，来接头的是这么个黄毛小子。
“浪成于微澜之间。”男人最后还是对上了暗号，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东西呢？”林风问。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得死死的长条盒子，但没递过来。“钱。”
林风把银行卡递过去，又拿出一个便携刷卡机。“密码六个八，你自己看。”
男人熟练地按着，看到转账成功的提示后，脸上的肉才松了下来，把手里的盒子扔给了林风。
交易完成。
林风刚想发动车，车门却被“哗”的一下猛地拉开。
七八个拿着钢管和砍刀的壮汉围了上来，带头的是个光头，脖子上纹了一条黑鲨鱼。
“黑鲨帮办事，车里的人和东西，都留下。”光头男的声音又粗又横。
车里那个卖货的瘦男人脸瞬间就白了，举起双手，哆哆嗦嗦地喊：“鲨哥，鲨哥，我就是个跑腿的，钱……钱都在卡里，您拿走！”
光头男压根没理他，一双眼贪婪地盯着林风怀里的油布包。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
被黑吃黑了。
他握紧方向盘，手心全是冷汗。
跑？车被堵死了，冲不出去。
他看着车外那些凶神恶煞的脸，腿肚子都在发软，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江尘那平淡的声音又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
“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别再做垃圾的机会。”
垃圾……
林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啊，他从小就是垃圾。被爹妈扔了，在街上被人欺负，跟狗抢食，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干过。
好不容易，他碰到了江尘。
江尘给了他吃的，给了他住的地方，教他打架，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
江尘把他当人看。
如果今天在这，连尘哥交代的第一件事都办砸了，那自己跟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垃圾，还有什么区别？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林风瞬间什么都忘了。
“草！”
林风吼了一声，没开车门，直接抄起座位旁边修车用的扳手，照着身边那个卖家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卖家惨叫一声，软了下去。
“找死！”
光头男脸色一变，挥了挥手，几个小弟立刻挥着钢管砸向车窗。
“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
就在钢管砸进来的瞬间，林风一脚踹开车门，身体灵巧地窜了出去。
他没想着跟对方硬拼，而是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一头扎进了旁边堆得跟山一样的集装箱堆里。
“给我追！砍死他！”光头男的吼声在后面响起。
林风在狭窄的集装箱缝里拼命跑。
这里是他的地盘。
江尘教他的，不光是打架，还有怎么利用周围的环境。
他猛地一蹬集装箱，翻上箱顶，在几个集装箱上连着跳，暂时拉开了点距离。
可后背突然一阵剧痛。
一把飞刀插进了他的左肩，血一下就湿了衣服。
他身子一晃，从集装箱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一堆废缆绳上。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撑地，又爬了起来。
几个黑鲨帮的人已经追上来，狞笑着把他围住。
林风喘着粗气，血从他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里不停地流。
他知道，跑不掉了。
他看着逼近的敌人，眼里已经没了害怕，只剩下一股狠劲。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断铁棍，咧开嘴，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
“来啊！”
他嘶吼着，主动冲了上去。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他完全不防守，每一次挥舞铁棍，都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对方的要害。
一把砍刀在他胳膊上划开一道深口子，他哼都没哼一声，手里的铁棍却狠狠砸在对方的膝盖上，传来骨头碎裂的脆响。
在废了一条胳膊和后背挨了一棍子的代价后，林风硬是拼着重伤，又冲出了包围。
他拖着满是血的身体，在码头的黑夜里狂奔。
身后，黑鲨帮的叫骂声和追杀声一直没停。
他怀里那个油布包，被他用牙死死咬住，一步也没松。
尘哥，我把东西拿回来了……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脚下的步子没停，只有一个念头撑着他。
活着回去。
带着这份用命换来的东西，活着回到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