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杨卫国连说三个好字，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秦枫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拍个趔趄。
但他脸上那股子发自内心的狂喜，却让这几下拍击充满了欣赏和激赏，没有半点恶意。
“小伙子，你叫秦枫是吧？好样的！”
杨卫国提着那个完美工件，像提着一枚刚刚缴获的敌军最高指挥刀，他猛地转过身，根本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
他那双能喷火的眼睛，如同最锋利的探照灯，直直地扫过人群.。
最后在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李副厂长和身体僵直的易中海脸上，来回刮了两遍。
那是一种带着极度轻蔑和不屑的审视。
他甚至故意朝易中海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老易，你也是八级钳工，
你来看看，这手艺，跟你比如何？”
易中海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卫国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而用足以让整个车间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宣布。
“我决定，兑现我刚才的话！破格录用秦枫同志，跳过所有学徒和等级评定，直接定岗——**八级钳工**！”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片死寂，随即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哗然！
八级钳工！
那不是学徒、不是一级二级工，那是这个时代工人技术等级金字塔的绝对塔尖！
整个红星轧钢厂数万名工人，八级工也屈指可数，每一个都是镇厂之宝！
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进厂第一天，就直接站到了无数老工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巅峰！
这已经不是“闻所未闻”，这是在“颠覆历史”！
可还没等众人从这核弹爆炸般的震惊中消化过来，杨卫国接下来的话，更是掀起了毁灭性的滔天巨浪。
“享受八级工全额最高待遇，工资……”他故意顿了顿。
那灼人的视线再次从易中海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划过，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戏谑。
“**每月九十九块！**即刻生效！”
九十九块！
当这个数字被喊出来时，整个车间仿佛被抽干了空气。
那是一个传说中的数字，是这个国家工人薪资的法定天花板！
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些老工程师，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可能都抵不过秦枫一个人！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坠地声。
贾东旭手里的那把锉刀，终于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
他整个人彻底傻了，双目失神，嘴巴半张着，口水流下来都毫无知觉，
口中反复呢喃着：“九十九……九十九……”
完了。
他憧憬的八级钳工梦，他日思夜想的铁饭碗，他后半辈子的所有指望。
在“九十九块”这个如同神明宣告般的数字面前，被砸得粉粉碎，连一丝灰尘都没剩下。
另一边，许大茂脸上的谄媚笑容彻底僵住了，像一副被打碎的石膏面具，摇摇欲坠。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旁李副厂长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寒气，已经快要把他冻成冰雕。
他偷偷瞥了一眼，李副厂长那张平日里官气十足的脸。
此刻黑得比锅底还难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用一种能杀人的怨毒，死死地瞪着许大茂。
许大茂吓得一个哆嗦，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他今天，把李副厂长坑进了万丈深渊！
然而，全场最精彩的，莫过于一大爷易中海。
当“八级钳工”四个字砸出来时，他感觉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天灵盖上，眼前金星乱冒。
当“九十九块”这个数字钻进耳朵时，那重锤仿佛化作了一柄烧红的铁钎，捅穿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到全车间上百道视线，那些夹杂着嘲讽、看笑话、怜悯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摇晃，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那张老脸火辣辣地疼，比被人连抽了几百个耳光还难受。
他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德高望重”，他作为院里唯一一个八级钳工的尊严和体面。
在这一刻，被那个叫秦枫的年轻人，用一把锉刀，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锉得一干二净！
他恨不得现在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
秦枫站在风暴的中心，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没有狂喜，也没有激动。
【思想熔炉】之中，随着杨卫国话音落下，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精纯的“精神辉光”如同海啸般轰然涌入！
“护家之火”与“爱国之光”疯狂交织。
守护家庭的饭碗，是为“家”。为共和国的工业心脏注入新鲜血液，是为“国”。
家国同构，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那股磅礴的辉光冲刷着他的精神世界，让他感觉自己与这座巨大的工厂，与这个时代跳动的工业脉搏。
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精神世界里那座混沌的【时代丰碑】，基座上最核心的一点。
陡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变得坚如磐石，稳固异常！
九十九块。
秦枫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数字。
足够了。
足够他和妹妹秦月在这个时代，活得体面，活得有尊严，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不上工了？”
杨卫国中气十足的吼声，将所有人的神思都拉了回来。
他看都不看失魂落魄的易中海和李副厂长，一把拉住秦枫的胳膊，那力道，不容拒绝。
“你，跟我来！”
他拉着秦枫，就往车间外走，那架势，仿佛生怕自己手里的稀世珍宝被人抢了去。
“小子，你这样的人才待在钳工车间里，那是对国家财产最大的浪费！”
穿过人群，走过那几张灰败的、怨毒的、惊恐的脸，秦枫被杨卫国半拖半拽地带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车间的喧嚣被厚重的铁门隔绝在身后。
长长的厂区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杨卫国脸上的狂喜和激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凝重。
他拉着秦枫，没有走向厂长办公室，而是拐进了一个无人的设备存放间，反手将门锁上。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扇高窗透进些许光亮。
杨卫国松开手，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半明半暗中，死死地盯着秦枫。
“小子，刚才人多，我有些话没法说。”
他压低了嗓子，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严肃。
“你当真以为，我让你做那枚涡轮叶轮，真的只是为了考核你一个顶岗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