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傅清闫,穆寒舟,傅云音,傅玲兰,季鹤衍,贺云笙等人围坐。
火光跳跃,映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
穆翎川换了一身干净衣袍,特意坐在了傅云音的斜对面,隔着跃动的火焰,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
他寻着话头夸赞今日黑石林的战术,“很好奇云姑娘是如何说动北黎合作的?毕竟北黎属于北境,和北临合作得利也大于站在南渊这边,不如于我们讲讲?”
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好隐藏的,傅云音淡淡道:“北黎地荒,我用治土之术换来他们的信任,又揭穿了北临狼子野心并非心城的真相,拓跋野自然不会选择继续助纣为虐。”
“治土之术?云姑娘可真是女中诸葛,博学多才。”穆寒舟赞叹。
不过关卫却好奇:“如今谢澜庭已死,北临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就不担心北临起兵攻打北黎?”
“北临如今内部恐怕已自顾不暇,少了一位即将任位太子的谢澜庭,储君之位空置又怎会安宁?”傅云音冷笑:“就算他们就算缓过来,恐怕也没机会折腾了。”
因为北临即将易主。
篝火旁,傅云音的回答让众人神色各异。
穆寒舟凝眉深思傅云音是否还知道什么辛秘。
穆翎川却是眼睛更亮,只觉得她这般运筹帷幄,淡然笃定的模样,如此迷人。
酒过几巡,气氛愈发热烈,不少将领都来向傅清闫和傅云音敬酒。
傅云音以茶代酒,应对得体,但眉宇间已隐现一丝疲色与疏离。
穆翎川终于寻了个旁人注意力稍散的间隙,举杯高声道:“云姑娘今日立下不世之功,待战报传回京都,陛下定然厚赏,不知姑娘……可有何心愿?或是……对日后有何打算?”
他问得含蓄,眼底的期待却几乎要溢出来。
若她愿入朝,他定全力举荐。
傅云音放下手中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过跳跃的火焰,并未看他,只淡淡道:“民女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拘束。此番相助,一为傅将军忠义,二为南渊百姓免遭战火。若真要论心愿……”她终于侧头,看向穆翎川,那眼神清凌凌的,没什么温度,“只愿朝廷能明察秋毫,莫要寒了真正戍边卫国之人的心,莫要再让忠臣良将流血又流泪,便够了。”
这话意有所指,听得傅清闫心头一暖,又觉酸涩。
女儿果然是心疼他这个父亲。
穆翎川却以为她是在担心战后封赏不公,立刻保证道:“姑娘放心!此番大捷,傅将军居功至伟,皇兄与朝廷定然明鉴!至于云姑娘的功劳,本王也必当……”
“王爷。”傅云音打断他,却带着一起不容置喙的疏离,“各位,民女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说罢,她起身走向傅玲兰的位置:“妹妹,你眼睛未好,再玩会儿就回去了。”
“好…”傅玲兰乖乖放下手中的茶水。
一旁的季鹤衍也是道:“我会看着她的。”
穆翎川屡次被冷落,终于有些受不住。
“云姑娘!”他霍然起身,也顾不得旁人目光,大步追了上去。
傅云音刚踏上马车踏板,闻声回头,眉头微蹙。
穆翎川追至车前,气息微促,眼底带着不解与执着:“云姑娘,为何……为何总是对本王如此冷漠?可是本王何处做得不妥,得罪了姑娘?若真如此,姑娘明言,本王定当改过!”
篝火的光晕远远映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他此刻的姿态,全然放下王爷的架子,倒有几分像是情窦初开却屡屡碰壁的少年郎。
傅云音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夜色掩去了她眸中大部分的讥诮,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翎王殿下,您如此殷勤,可曾想过……您府中那位明媒正娶的王妃,该如何自处?”
穆翎川猛地一怔,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他万万没想到,傅云音会在此刻以此种方式,提起那个他几乎要遗忘在王府角落里的女人。
“她……那桩婚事并非小王所愿!”他急急辩解,脸上闪过厌恶与烦躁,“乃是父皇……总之,我与她并无情分。云姑娘,你切勿误会,本王心中……”
“并无情分,便可理所当然地在此对着其他女子大献殷勤么?”傅云音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打断了他苍白的辩白,“殿下既觉是束缚,是强迫,为何不休妻?”
“休妻?”穆翎川愣住。
“是啊,休妻。”傅云音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淳淳善诱道:“既无感情,何不放彼此自由?也省得耽误了人家,也污了殿下您“一片真心”的名声。”
她说罢,不再看他瞬间僵硬灰败的脸色,转身弯腰进入车厢,对车夫道:“走吧。”
马车辚辚启动,缓缓驶离喧闹的篝火,融入漆黑的夜色。
穆翎川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得他衣袍翻飞,却吹不散心头骤然涌上的惊涛骇浪。
休妻……这两个字反复在他脑中轰鸣。
是了,云姑娘定是厌恶自己已有妻室,却还对她纠缠不休,觉得他品行不端。
只要他休了那个占着位置的女人,证明自己并非三心二意之人,云姑娘是不是……就会对他另眼相看?
一股近乎偏执的念头席卷了他。
他猛地握紧拳头,眼中重新燃起光亮。
?
另一边,傅玲兰也乏了。
也被季鹤衍小心搀扶着,准备登上另一辆回府的马车。
穆寒舟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跟随着她,见她起身,也下意识地跟了过来。
“铃儿。”他唤道,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沉,“夜深路暗,不如……本王送你一程?”
季鹤衍扶着傅玲兰胳膊的手微微收紧,侧身一步,半个身子挡在傅玲兰面前,语气恭敬却疏离:“不劳王爷费心,季某自会护公子周全。”
傅玲兰模糊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终于轻轻挣脱季鹤衍的手,转向穆寒舟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福身:“多谢王爷好意。只是王爷今日亦甚辛劳,该早些休息才是。”
她声音温软,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