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华一眼扫过,见盟众虽吃力却阵脚未乱,心下稍安。他并未停留,直冲入谷。
谷内景象更为惨烈。魔巢核心处,一个巨大的血肉魔池翻腾不休,池边,玉儿正与三个元婴期的魔头激战。她白衣染血,鬓发散乱,显然已苦斗多时,但眼神锐利如初,手中一柄星光凝聚的长剑挥洒自如,竟将三个同阶魔头死死拖住,不让他们去干扰正在破坏魔池根基的数十名精锐弟子。
那三个魔头,一个形如夜枭,啸声刺魂;一个浑身骨刺,力大无穷;最后一个隐匿于阴影,不时发出致命偷袭。玉儿剑光如雪,莲影重重,间或引动预先布下的星光禁制,虽处下风,却守得滴水不漏。
尘华的出现,让战场空气一凝。
“盟主!”苦战的弟子们精神大振。
三个魔头则是骇然色变,他们没想到尘华来得如此之快。
尘华没有看那三个魔头,目光先落在玉儿身上,见她虽狼狈却无致命伤,眼中忧色稍褪。随即,他看向那翻腾的魔池,感受着其中正在孕育的一股暴戾凶煞之气,眉头微蹙。
“辛苦你了。”他对玉儿轻声道,一步已踏至她身前,将她隐隐护在身后。
“小心,池底有东西。”玉儿急促传音。
那夜枭魔头发出一声尖啸,音波如锥,直刺神魂。浑身骨刺的魔头则合身扑上,魔爪撕裂空气。隐匿的魔头从尘华侧后方阴影中骤然现身,一点乌芒直指后心。
尘华甚至没有回头。他周身星辉自然流转,那刺魂魔音如泥牛入海,骨刺魔头的利爪撞在星辉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再难寸进。至于身后偷袭的乌芒,在触及他体外三尺时,便被凭空生出的点点星火焚成虚无。
他抬手,对着那骨刺魔头,虚虚一按。
没有浩大声势,那魔头却如遭星辰压顶,周身骨刺寸寸断裂,哼都未哼一声,便被无形巨力碾入地下,魔气溃散。
夜枭魔头与阴影魔头大骇,转身欲遁入魔池。
“既然来了,便留下吧。”
尘华声音平淡,指尖星光一闪。两道纤细如发的星线后发先至,瞬间穿透两个魔头的魔核。他们身形一僵,随即化作两缕黑烟消散。
举手投足间,三大元婴魔头灰飞烟灭。谷中残余魔物顿时大乱。
玉儿和众弟子看得心神摇曳,这便是元婴后期,触及化神门槛的真正力量么?
尘华却面色凝重,望向魔池。“正主该出来了。”
话音未落,魔池血水剧烈沸腾,一个嘶哑难听,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笑声从池底传来:“星雪盟主……果然名不虚传。这份资粮,本座收下了!”
轰隆!
血水炸开,一个近乎人形、却生着三头六臂、浑身覆盖暗红鳞片的魔影冲天而起。其气息之强,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化神的边缘,远比刚才三个魔头加起来还要可怕!浓郁的魔域力场张开,谷内幸存的低阶魔物纷纷爆体,精血被其吸收,气息又涨一分。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能养出你这等魔物。”尘华目光平静,将玉儿轻轻推到身后安全距离,“看来,今日须得彻底清净此地了。”
“狂妄!”三头魔物六臂齐挥,六件不同的魔兵裹挟着滔天魔气,化作一片毁灭洪流,向尘华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光线和灵气都被吞噬湮灭。
尘华不闪不避,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他身后仿佛展开了一片无垠星空。不再是点点星辉,而是真实的、浩瀚的、运转着亘古规律的宇宙虚影。
“星陨。”
他口中吐出两字。
星空虚影中,一点星光骤然明亮,而后脱离轨迹,坠落。那不是法术拟化的星光,而是凝聚了星辰寂灭真意的一击。
坠落的星光与魔气洪流无声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万物归墟般的湮灭。魔气洪流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那点星光去势不减,落在三头魔物中间那颗头颅的眉心。
魔物狂吼一声,六件魔兵同时炸裂,周身鳞片片片剥落,暗红血液如喷泉涌出。它踉跄后退,三颗头颅上的六只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这……这是……规则之力?!你不过元婴……”
“你看得明白,可惜晚了。”尘华再度抬手,五指缓缓收拢。
星空虚影随之转动,无数星光锁链自虚空中探出,将那重伤的魔物牢牢捆缚。魔物拼命挣扎,魔气疯狂冲击,却撼动不了那看似纤细的星光分毫。
“以此魔之魂,祭奠越国山河,祭奠我陨落的同道。”尘华声音肃穆,传遍山谷,也透过盟旗,隐隐回荡在后方星雪盟所有弟子心间。
他握紧的拳头,彻底合拢。
星光锁链骤然收缩、亮起,那元婴后期的强大魔物,在凄厉绝望的哀嚎中,被纯净浩瀚的星辰之力从内到外,寸寸净化、湮灭,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星光里,只剩下一颗布满裂纹、蕴含庞大驳杂魂力的暗红晶核,被尘华凌空摄来,以星火封存。
魔首伏诛,谷中残余魔气如无根之木,迅速消散。那座巨大的血肉魔池也停止了翻腾,开始干涸枯萎。
玉儿飞身上前,握住尘华的手。他脸色有些苍白,方才那“星陨”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消耗极大,更动用了初步领悟的一丝星辰寂灭真意。但她能感到,他的手依旧稳定,温暖。
“结束了?”她问。
“这里,结束了。”尘华望向魔池枯涸后露出的、被污秽浸透的黑色大地,又抬头,看向依旧阴霾的天空,“但更大的战场,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环视谷中,幸存的星雪盟弟子们正相互搀扶着,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敬与劫后余生的激动。李寻提着剑,石小妹扶着他,两人身上带伤,眼中却有光。
尘华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山谷,沉稳有力:“魔巢已破,魔首伏诛!此战,星雪盟,胜!”
短暂的寂静后,欢呼声震天动地,冲出山谷,回荡在群山之间。
数日后,星陨峰大殿。
玉儿详细禀报了黑风谷一战的经过与得失,战堂初次见血,虽付出代价,但淬炼出了锋芒,更缴获了不少魔道物资。李寻、石小妹经此一战,气息愈发凝练,结婴的契机已近在眼前。
尘华听完,对众人勉励一番,待众人退去,殿内只剩他与玉儿。
夕阳余晖透过窗棂,将大殿染成一片温暖的昏黄。玉儿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着远处缓缓亮起的星辰。
“接下来,有何打算?”玉儿轻声问。
“整合越国剩余力量,以星雪盟为基,稳扎稳打,一步步清理境内魔患。”尘华缓缓道,“然后,走出去。魔灾非越国一地之祸,星火若要燎原,便不能只困守一隅。”
他握住玉儿的手:“这条路会很长,也很难。”
玉儿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嘴角噙着笑:“再长再难,一起走便是。当年彩霞山下,谁能想到今日?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么。”
尘华也笑了,将她揽得更紧些。是啊,路是人走出来的。从彩霞山懵懂少年,到今日执掌一盟,肩抗一方生灵希望;从生死相隔的绝望,到如今道侣相伴,并肩眺望星河。这条路充满了血火、离别、挣扎与苦痛,但也同样生长着情义、坚守、希望与新生。
殿外,星河渐次清晰,星光洒落,笼罩着新建的屋舍,忙碌的弟子,静谧的山川。星雪盟的旗帜在夜风中轻轻飘扬,上面的星辰与雪莲,在星光下微微发亮。
星火已燃,或许微弱,却顽强地照亮着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也照亮着前行者的路途。故事远未结束,但新的篇章,已然在这片星辉之下,悄然掀开了第一页。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