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
这踏马的绝对是故意的。
林宇这下子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梁文源是。
张建民是。
现在连省长，也是！
你们这些大佬，是不是每天上班太无聊了？
是不是觉得批文件、开大会的生活太过枯燥乏味？
所以，就拿我一个一心只想辞职下海，不忘初心的普通小老百姓来找乐子？
放我走！
把我放了，对你们有什么损失吗！
求求了！
放我走，好不好！
偏偏，省长开口，突如其来的转折直接把林宇的心态都整崩了。
他要是现在知道，从食堂王主任的“义愤填膺”，到姚桃的“舍生取义”，全都是梁文源这个老登在背后一手操盘。
那画面，是不是太美好了点。
不敢想。
真的。
林宇呆呆地站在原地，面如死灰。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控诉，所有的表演。
在这些老狐狸眼中，不过是一场有趣的，猴戏。
省长，张建民，以及梁文源，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
果然如此。
越是这样，他们越是不想放林宇走。
这小子给他们枯燥乏味的政治生活带来的乐趣，这是其一。
林宇这货，脑子里装着的那些东西，又让他们十分感兴趣，很想看看，还能不能从他这颗脑袋里，再挖出点什么来，这是其二。
甭管林宇是怎么想的，又是个什么反应。
省长说不准，那就是不准。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咳。”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罗主任探身进来。
“省长，梁市长，会议时间到了。”
省长点点头，目光落在林宇身上。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大宝贝。
“走吧，小林同志。”
“今天，你可是主讲。”
林宇的身体，僵硬地转动。
他像一具提线木偶，跟在三位大佬身后，一步一步，走向省府的会议室。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
绝望。
无助。
还有一种被全世界联合起来欺负的巨大委屈。
呜呜呜，你们怎么能这样！
....
省府一号会议室。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坐满了来自全省各个重要厅局的一把手。
气氛庄重，肃穆。
林宇哭丧着脸，被梁文源“护送”上了主讲台。
那份他为了赶紧滚蛋，胡编乱造出来的报告，就静静地躺在讲台的麦克风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有期待。
林宇深吸一口气，算了，毁灭吧。
他拿起了讲稿。
“关于江城模式未来五年实现跨越式发展全面建成世界一流都市的战略构想。”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
就像一台老旧的复读机，一字一顿，索然无味。
“第一点，高质量发展......”
“第二点，供给需求改革......”
他念着那些足以让江城综合一科集体高潮的词汇，语气却像是在菜市场念白菜的价格。
两块一斤，不能再便宜了。
会议室里，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最初的好奇和期待，渐渐变成了疑惑和不解。
台下的大佬们，开始交头接耳。
“这就是省长和张主任都赞不绝口的那份报告？”
“听起来...也就那样啊？”
“这个年轻人，怎么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有人开始打哈欠。
有人开始低头看自己的手表。
整个会场的氛围，从最初的期待，迅速滑向了昏昏欲睡的边缘。
梁文源坐在第一排，眼角在抽搐。
这个小王八蛋！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是最后的反抗吗！
然而，林宇却在自己一手营造的催眠氛围中，找到了一丝快感。
让你们玩我！
让你们把我当猴耍！
我就把这个全省最重要的会议，变成一场催眠大会！
大家一起睡！谁也别想好过！
他正念得起劲，准备再加把劲。
....
与此同时。
从汉江市市政府使出的一车队，驶入江城。
打头的奥迪车后座，坐着一个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愁绪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汉江市市长，李达康。
九十年代，改革带来的阵痛，时代落下的一粒灰。
不仅压在了普通人的身上，更沉甸甸地压在这位汉江市长的心头。
他看着手里下属刚刚汇总上来的报告。
“城东纺织厂，停产三个月，八千工人待安置......”
“城西钢铁厂，亏损严重，濒临破产，一万两千名工人人心惶惶......”
“怀柔食品厂，拖欠工资半年，工人三次上访......”
一桩桩，一件件，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
不愿，也不忍。
可他又能怎么办？
市场经济，优胜劣汰，这是大势。
偏偏，就在他焦头烂额，夜不能寐的时候。
隔壁江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疯狂地传了过来。
同样是改革，同样面临困境。
江城，非但没有出现时代的阵痛，甚至还逆势上扬，一片欣欣向荣。
那些本该倒闭的工厂，起死回生。
那些本该下岗的工人，赚得比以前还多。
整个江城，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充满了让外人难以置信的活力。
只因，江城市府的市委办，来了一个年轻人。
一个叫林宇的年轻人。
一个被市长梁文源过分偏爱，甚至到纵容的年轻人。
传闻中，这个年轻人，点石成金，算无遗策。
他随口提出的一个“品牌加盟”，就盘活了几十家小厂，日进斗金。
他振臂一呼的“时代巨轮”，就让数万工人重燃希望，斗志昂扬。
江城的老百姓，不叫他林主任，不叫他林秘书。
都叫他，“财神爷”。
李达康不信邪。
可一份份详实的数据，一个个鲜活的案例，由不得他不信。
他坐不住了。
他想去看看，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他想去学学，梁文源到底是怎么挖到，并且用好这尊“活菩萨”的。
然后，他来了。
没有提前通知，搞突然袭击，就是想看到一个最真实的江城。
车队，缓缓驶入江城市政府大院。
李达康推开车门，站在了这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楼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转头问向身旁的秘书。
“打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