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秘书，梁市长让我……”
林宇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姚桃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模糊，遥远。
他的视线，却死死地锁在李大头和王建国，两个狗贼身上。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这踏马的才开的新副本，就这么没了？玩完了？结束了？
不儿，我好不甘心啊~！
不。
还有机会！
林宇的求生欲在疯狂叫嚣。
只要李达康不信！只要他坚持认为我是在胡闹！只要他把我当成疯子赶出去！
我还有救！
他猛地转头，将最后的，带着一丝哀求，投向了李达康。
达康同志！挺住啊！
你可是汉江市长！拿出你的骨气来！
千万不要被这五百万的糖衣炮弹给打倒了！
然而。
姚桃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位市府办的小助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转身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
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上面印着“江城市人民政府办公室”抬头的文件。
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份文件，递到了林宇的面前。
“小林秘书，这是梁市长让我带给你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走廊。
“根据您之前，在省府做专题汇报时的发言，进行整理编写。”
“《关于以汉江市为例，探索资源型城市可持续性发展的规划建议》。”
“这份文件，已经以我们江城市府的名义，正式上交省府办公厅。”
姚桃顿了顿，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
“省长亲自作出了批示。”
“让你，大胆地干，好好地干！”
轰(?｀?Д?′)!!(?Д?)ノ
林宇的脑子，炸了。
我操。
我操！
我操操操操操！
《关于以汉江市为例，探索资源型城市可持续性发展的规划建议》？
这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了？
等等...
省府汇报...
“赚他一个亿，然后，躺平。”
“可持续循环开发。”
“产业升级。”
“资源互换。”
.....
我操！
林宇眼前一黑。
那是他为了摆烂，为了把李达康这个瘟神送走，随口胡诌的，东拼西凑的破烂玩意儿...
梁文源！
又是梁文源那个老登！
他他妈的居然把这些话，全都记了下来！
还他妈的润色加工，包装成了一份正式的报告！
还他妈的以江城市府的名义交上去了！
这是人干的事吗？
你用我的话，去给你自己邀功？
你用汉江的烂摊子，去做你江城的政绩试验田？
你他妈的...
林宇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差点当场表演一个血溅三尺。
可这还没完。
姚桃看着周围那些已经彻底石化的汉江干部，看着脸色比锅底还黑的李达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轻轻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对了，梁市长还让我转告您。”
“就在我们来之前，省委办公厅的罗主任亲自打来电话。”
“他说，这份文件，已经通过机要渠道，送达天听了。”
天...听...
这两个字，像两颗核弹，在走廊里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不论是李达康，还是小刘秘书，又或是站在办公室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那些头头脑脑们。
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份文件。
江城交上去的。
不仅省长亲批。
还他妈的，直达天听！
这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意味着撑腰！
是省里，甚至更高层面，在给这个叫林宇的年轻人撑腰！
是偏爱！是宠溺！
一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从姚桃手里的那份文件上，转移到了李达康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
有震惊，有同情，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李达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感觉这踏马的开始公开处刑了啊。
他逐渐地，回过神来。
脸上除了尴尬，除了羞愤，还有一股子无处发泄的滔天怒火和不甘。
好！
好！好！
好你个梁文源！
你个浓眉大眼，天天把“大局观”挂在嘴边的狗东西！
用我们汉江的危机，做你们江城的案例！
给你梁文源的政绩报告添光加彩！
偏偏！
偏偏自己还他妈的发作不得！
他能说什么？
说省长的批示不对？
说这份直达天听的文件是狗屁？
他不敢！
他再看看地上那两堆散发着铜臭味的钱山。
再看看跪在地上，一脸“我们林主任就是牛逼”的李大头和王建国。
再看看那个虾仁猪心的姚桃。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灵魂已经出窍的林宇身上。
李达康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松开了，又捏紧。
真他妈的...
我们汉江市，到底是干了件什么操蛋事儿啊！
林宇已经放弃了思考。
他麻木地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是一块巨大的磁铁。
而从江城到汉江，所有他遇到的人，都是铁。
一个个的，削尖了脑袋，哭着喊着，跪着求着，非要往他身上贴。
甩都甩不掉！
“小林主任！”
跪在地上的李大头，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那狂热的崇拜，已经变成了近乎癫狂的骄傲。
他一把抢过姚桃手里的那份文件，高高举起，像是在展示什么神圣的法器。
他对着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汉江工人，振臂高呼。
“看见了没！”
“这就是我们林主任！”
“你们的市长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林主任能解决！”
“你们汉江拿不出的钱，我们江城拿！”
“你们汉江不敢担的责任，我们江城担！”
“现在！连省长，连天听，都发话了！”
他猛地一转身，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个之前磕得头破血流的工人代表。
“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们，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那工人代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看看李大头手里的文件，又看看地上那堆钱，最后，目光落在了林宇那张已经失去所有表情的脸上。
羞愧，悔恨，后怕...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
这一次，不是对着林宇。
而是朝着江城的方向，朝着省城的方向。
“我错了！我们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不该怀疑林顾问！”
“我们是混蛋！我们不是人！”
有了他带头。
楼下，那些原本还群情激奋的工人们，也渐渐明白了楼上发生了什么。
气氛，从愤怒，到沉默，最后，变成了一股更加汹涌的，混杂着愧疚和狂喜的浪潮。
“林顾问！我们错了！”
“求您原谅我们！”
“求您救救我们红旗厂！”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整个汉江市府大院，变成了一个大型的，魔幻的，集体忏悔现场。
而李达康，就站在这片声浪的中央。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的不甘、愤怒、憋屈，在这一瞬间，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复杂，却又带着一丝决然的，僵硬的笑容。
他迈开步子。
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林宇的面前。
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
这位刚才还被气得差点当场去世的汉江市长，对着那个把他坑得体无完肤的年轻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声音，沙哑，却又无比清晰。
“林宇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