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智升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周老一家都要去部队赴宴,警卫员小井特意跑去火车站订票。
加上叶承天,一共六个人。
井老太太嫌软卧贵,也怕人多闹腾,直接让订了硬卧六人间:“省得麻烦,硬卧宽敞,大家凑一起也热闹。”
这事却传到了朱美凤耳朵里,这种热闹她不去怎么行,所以她打电话托女儿曲念慈,想跟着一起去,让周家买票。
曲念慈小心翼翼地跟周老爷子说:“爸,我妈也想去。”
周老爷子正在擦心爱的老花镜,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她去干嘛?”
“明智也是她女婿,” 曲念慈声音细细的,“明智升职了,是大喜事,她也想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周老爷子放下眼镜,实话实说:“你也知道,明智打心底里不喜欢你妈。这是高兴的日子,她去了,万一闹起来,大家都不痛快,何必呢?”
曲念慈眼圈一红,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老爷子看着她这模样,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他对这个儿媳,始终狠不下心。
曲念慈小时候在战后区住着,她爸是周老爷子的警卫员,忠心耿耿,曲念慈曾经跟着她爸周家住了好几年。
当时井老太太还在另外一个战区,带着年幼的周明智过日子,战争年代,夫妻俩一年也见不着几次面,聚少离多。
周老爷子多少有些移情作用,感觉这小姑娘就是家里孩子。
曲念慈乖巧老实,周老爷子挺喜欢这个姑娘。
周明智和曲念慈小时候见过几面,可男孩子和女孩子玩不到一起,年纪也不一样大,自然谈不上什么深厚友情。
后来,曲念慈父亲牺牲,周老爷子做主把曲念慈嫁给了周明智。
这么多年来,周老爷子心里是后悔的。
极度后悔。
他没想到,朱美凤会是那样的人,贪婪又难缠,这些年没少给周家添乱。
而曲念慈,却是真没怎么做错过事。
哪怕丈夫不喜,两人长期分居,她也始终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独自带着女儿过日子,孝顺懂事。
“你啊,” 周老爷子看着哭泣的儿媳,语气软了下来,“把自己的日子好好想一想怎么过,别总操心你妈。”
“她是我妈啊,” 曲念慈抬起哭红的眼睛,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她现在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我能怎么办呢?”
周老爷子还想说什么,院子外面传来了叶承天清脆的笑声。
“爷爷好,曲阿姨好!”
叶承天走进堂屋,脸上满是笑意,估计是小孩子眼睛大,完全没有看到曲念慈眼睛通红,直接问:“我井奶呢?我来跟她商量出发的事。”
“在后院呢,” 周老爷子连忙打圆场,“你去找她吧。”
“好嘞!” 叶承天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堂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曲念慈吸了吸鼻子,小声说:“爸,我知道了,我再跟我妈说说,我就是怕她不听,又要闹,我真的怕了。”
以前闹腾,曲念慈内心也是有对周家母子压抑着的恨意,所以朱美凤一闹,她心里是舒服的,站在一边看笑话,可自打那一次老井飞刀之后,她害怕了。
这特么的就是要出人命的节奏。
周老爷子点点头,没再多说,他也不想再和儿媳妇待在堂屋,看她哭,站起来就到后院去了。
他知道,曲念慈心里苦,可朱美凤的性子,就算这次拦住了,以后也少不了麻烦。
只希望,这次明智的升职宴,能顺顺利利的,别再出什么岔子。
叶承天已经找到了井老太太,正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自己收拾的行李,满脸期待。
周老爷子转头,瞥见一老一少凑在一起说笑,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叶承天转过身,笑得眼睛亮晶晶:“我二哥说他也想去部队吃宴席!”
周老爷子挑了挑眉,语气淡淡的:“他想去就自己去呗,谁也没拦着他。”
想让他出钱买票?门都没有。
他打心底里不喜欢叶承泽那个眼瞎的小子。
叶承天 “啪” 地拍了下手,语气雀跃:“可不是嘛!周爷跟我二哥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肯定得自己买票啊!”
叶承泽国庆正好放长假,和叶承天说着说着,“突然”就打定了主意,哪怕自己掏腰包买火车票,也要去蹭饭,总比在家吃自己煮的破面条强。
周老爷子心里不爽,却也没法子。
叶家人去了,自然有马春梅招待,他总不能明着不让人去。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背着手转身回了堂屋,脸拉得老长。
曲念慈站在原地,看着公公的背影,心里悄悄打起了算盘。
她偷偷儿给朱美凤打了个电话,叶承泽能自己去,那自己的妈自然也能。
第三天,陈有粮开车送一行人去火车站。
因为小井也要跟着去,总不能把老太太的车扔在火车站,所以,陈有粮送完正好能开回来,再合适不过。
曲念慈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直到看到人群中的朱美凤,才扬声喊:“妈,我们在这儿呢!”
井老太太脚步一顿,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真烦死朱美凤这个女人了,脸皮厚得无敌,专挑别人高兴的时候凑上来,膈应人。
说起来,她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可就是看见她那张脸,就觉得是视觉污染。
叶承泽的车票是小井顺手一起买的,就在相邻的包厢。
现在就是周家订的硬卧六人间,原本分配得明明白白:周老夫妻、周雅琴母女、叶承天和小井。
现在凭空多了个朱美凤。
她一上车就摆出理所当然的样子,指着小井颐指气使:“你去硬座坐着,这卧铺让给我。”
小井愣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
他是来伺候井老太太的,要是去了硬座,老太太这边有个头疼脑热的,谁照应?
可他身份特殊,当面反驳又不合适,一时间僵在那里。
叶承天一看,这时候,没他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