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气息，浩瀚、古老、温和，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绝对意志。
它不是强行冲散了鸾羽圣者的剑意。
而是，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名为“规则”的天堑，横亘在了她的剑前。
让她那足以斩灭圣者的剑，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鸾羽圣者那冰封万里的凤眸之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不甘，有冰冷，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
哎，看来今天是打不死这家伙了......
她缓缓收回了那停在半空的幻梦圣剑。
并非是她愿意，而是那股意志，已经笼罩了整个戒律峰。
再出手，已无意义。
而下方深坑之中，劫后余生的凌无涯，在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至高无上的气息后，那张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老脸，瞬间被无尽的狂喜与屈辱所取代！
宗主！
是宗主出手了！
他得救了！
沈亦站在人群之中，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那股浩瀚的气息下，停止了颤栗，转而陷入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绝对臣服。
太强了。
这股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如果说，凌无涯的力量是汹涌的铁水，充满了刑罚的灼热与刚猛。
那么，师尊鸾羽的力量，就是颠倒虚幻与现实的梦境之海，诡异、绚烂，却又蕴含着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
而此刻降临的这股力量……
则是，天。
是笼罩一切，承载一切，也主宰一切的，苍天！
在这片天之下，无论是铁水还是梦海，都只能，顺从其意志。
“鸾羽，凌无涯。”
那沧桑而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偏不倚，同时在两人心底回荡。
“你们，都是我天剑宗的圣境，是宗门屹立东域不倒的根基。”
“小辈之间的争斗，派系之间的摩擦，本座可以不管。”
“但，圣境相残，动摇宗门之本。”
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此事，绝不允许！”
这是玄天圣者的底线！
也是天剑宗，能够传承数十万年，虽有内斗，却始终稳如泰山的，根本原因！
任何圣境强者，都是宗门最宝贵的财富。
他绝不允许，任何一位圣者，折损在内耗之中！
沈亦听到这番话，心中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了！
圣境强者，亦有云泥之别！
怪不得，同为圣境，戒律堂首座凌无涯，在师尊鸾羽面前，竟如三岁孩童般，毫无还手之力！
怪不得，师尊如此强势，连续击败两位圣境，却依然让宗主选择了调停，而非直接镇压！
圣境，分为四个大境界。
圣元境、圣魂境、圣劫境、圣寂境。
每一个大境界，又分为十重天！
到了这个层次，差之一线，便是天壤之别！
圣元境初步掌控天地规则，修士灵力转化为圣元力，体内诞生圣火，对低阶修士有绝对压制力。
圣魂境则将天地规则融入神魂，修士会掌握某一种规则形成圣域，圣域之内可直接掌控生死，非圣域不可破！
圣劫境则是要开始度圣劫，借由产生的劫火淬炼肉身以及神魂，劫火融入神通术法中也能威力大增。
圣寂境体内产生寂灭之力，那是另一种生命层次的进化，靠人数堆砌已经无法战胜了，哪怕是十个圣劫境巅峰的存在面对一位晋级圣寂境的强者，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凌无涯，执掌刑罚数百年，实力早已臻至圣元境巅峰，是为圣元境十重天。在外界，已是足以开宗立派，雄霸一方的绝顶强者！
然而，他的师尊鸾羽……
其实力，赫然已经达到了，圣魂境八重！
圣元与圣魂，一境之差，宛若鸿沟！
凌无涯在她面前，被如此轻易地揉捏、吊打，再正常不过！
而那位，只闻其声，便能一言止戈的宗主玄天圣者……其实力，恐怕早已登峰造极，达到了圣魂境十重天圆满，甚至，已经半只脚，迈入了那传说中的“圣劫境”！
想通了这一切，沈亦再看场中局势，心中，已是一片清明。
这，就是实力带来的，绝对话语权！
那股浩瀚的威压，缓缓散去。
天地，恢复了流转。
鸾羽圣者冷哼一声，终究是没有再看那如同丧家之犬的凌无涯一眼。
她给宗主面子。
但，不代表她就这么算了。
“宗主。”
鸾羽朱唇轻启，声音依旧冰冷。“凌无涯，包庇勾结魔教之徒，残害我幻心峰弟子在先，又阻我清理门户在后。”
“此事，您说，该如何处置？”
她把皮球，踢给了玄天圣者。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轻叹。
显然，玄天圣者对这一切，早已洞若观火。
“凌无涯。”
威严的声音，这一次，只针对下方深坑中的那道狼狈身影。
“你，可知罪？”
凌无涯身体一颤，挣扎着从坑中爬起，顾不上满身的伤势，对着天剑峰的方向，屈辱地，低下了他那高傲了百年的头颅。
“弟子……知罪。”
他不敢辩驳。
在绝对的实力与事实面前，任何辩驳，都是自取其辱。
“好。”
玄天圣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既已知罪，那便罚你，将你戒律堂三百年积累资源的一半，作为赔偿，送予幻心峰。”
“此事，到此为止。”
“你，可有异议？”
三百年积蓄的一半？！
凌无涯的心，在滴血！
那可是一笔，足以让圣境强者都为之疯狂的，海量修炼资源！
但，他敢有异议吗？
跟小命比起来，资源，又算得了什么？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弟子……遵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鸾羽！沈亦！
今日之辱，来日，我凌无涯，必百倍奉还！
无尽的怨毒，在他的心底，疯狂滋生。
“鸾羽，你呢？”
玄天圣者的声音，再次转向鸾羽。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谁都知道，这个疯女人，才是最难搞定的那个！
鸾羽圣者，沉默了片刻。
那双冰冷的凤眸，扫过下方那张怨毒的老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弧度。
杀了他，固然解气。
但，能让他大出血，让他心疼得几百年睡不着觉，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次，她已经立够了威，打够了脸。
目的，已经达到。
“可。”
她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呼——
整个天剑宗，无数正在观战的强者，齐齐松了一口气。
终于……
结束了。
这场，差点将天剑宗掀个底朝天的，恐怖风波，终于，平息了。
“既如此，都散了吧。”
玄天圣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
那股至高无上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戒律峰顶，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是，这寂静之中，多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一座摇摇欲坠的大殿，和一个，道心破碎颜面尽失的，戒律堂首座。
鸾羽圣者，看都未再看凌无涯一眼。
对她而言，这个男人，已经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了。
她转过身，那双绝美的凤眸，扫过身后，那数百名，神情依旧处在震撼与狂热之中的，幻心峰弟子。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沈亦的身上。
“我们走。”
冰冷的声音落下。
她化作一道七彩流光，冲天而起，没有丝毫的停留。
数百名幻心峰弟子，立刻紧随其后。
沈亦看着那道，风华绝代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今日之事，看似结束。
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收回目光，正要跟上大部队。
忽然。
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慵懒中，带着一丝玩味的传音，在他的脑海中，悄然响起。
“小子，今天，为师给你出头，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