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震动还在持续，空气中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像水底被搅动的泥沙。陈陌没有动，他盯着前方那扇刚打开的光门，手里的小刀仍举在半空。刚才他们破解了机关，获得了新知识——规则可以被改写，只要群体共识足够强。
可现在，周围变了。
镜面墙壁开始流动，映出的影子动作越来越慢。起初只是半拍延迟，现在已超过一秒。更奇怪的是，某次倒影晃动时，出现了第四道人影，轮廓模糊，站姿僵硬，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
地面也冷了下来。掌印石板边缘裂开细纹，灰雾从缝隙里渗出，贴着地面向外爬行。陈陌蹲下，用指尖碰了下雾气，立刻缩手。皮肤接触的地方发麻，像是有东西往骨头里钻。
他闭眼，启动规则之眼。
视野中，空气中残留着一圈极淡的涟漪，从李晚秋脱离石板的瞬间向外扩散。不是能量波，也不是符号痕迹，而是一种认知层面的波动。它无声无息，却正在改变这片空间的基础逻辑。
“我们刚才做的事，已经影响到这里了。”他说，“我们的想法，可能正在变成新的规则。”
张铎靠墙站着，手按在腰间枪套上。他知道这地方不能用枪，但这个动作能让他保持清醒。“那现在怎么办？”
“别说话。”陈陌低声说，“尤其是别起念头。比如‘我想知道前面有什么’这种想法，也可能触发机制。”
三人静下来。不再交谈，只用手势沟通。陈陌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向通道深处，意思是继续观察。张铎点头，右手抬起，做了个“掩护”的手势。李晚秋靠在墙上，呼吸微弱，但她抬手比了个“三”，表示她还能坚持三段距离。
他们开始向前移动。
五米后，地面塌陷。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只是前方的地砖突然消失，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裂缝。陈陌立刻后退，把李晚秋拉到身后。张铎抽出一根金属管顶住墙角，试探着往前探了一步。
脚踩下去，悬空。
他收回腿，裂缝依旧安静地张着口，像一张不会咬人的嘴。
陈陌捡起一块碎石扔进去。石头下坠，没有回音。
他用规则之眼看。空气中漂浮着大量破碎的认知残痕，像是被人撕碎的记忆纸片。这些碎片缓慢旋转，拼凑出一句话：此处本无路。
“我们走过的路，被否定了。”他说，“因为我们刚刚破解了规则，这片区域的存在基础被动摇了。”
张铎皱眉。“那来路还能回去吗？”
“不能。”陈陌摇头，“如果我们回头，可能会进入一个我们认为‘存在’但实际上已被抹除的空间。那种地方，连影子都可能不属于自己。”
李晚秋忽然抬手，指向左侧墙壁。“那边。”她的声音很轻，“那块墙还没变。”
众人看去。那片墙面仍是固态，镜面未流动，倒影正常。虽然周围都在缓慢异化，唯独那一段保持着稳定。
“只相信现在看到的。”她说，“不要想过去，也不要猜未来。”
团队调整方向，贴着那面墙前进。每一步都小心落脚，避开所有带历史感的路径——比如有划痕的地砖、曾被光照过的角落。那些地方更容易被旧认知锚定，也更容易被系统修正。
又走十几米，李晚秋停下。
她盯着前方一面镜墙，嘴唇微微发抖。
“你看我的影子……”她抬头看向陈陌，“它在笑。”
陈陌顺着她视线看去。
镜中倒影嘴角上扬，眼神冰冷，嘴唇无声开合，说了三个字：你错了。
张铎立刻转身，背对镜子。“别看！这不是反射！”
陈陌启动规则之眼。镜面内部形成了某种拟态结构，捕捉了他们刚刚获得的知识，并加以扭曲，生成了一条新规则：“质疑者将被替代”。
这条规则之前不存在。它是从他们的认知溢出中诞生的陷阱，专为理解规则的人准备。
“越懂的人，越危险。”他说，“我们的思维本身就在发光，吸引这些东西。”
他立刻下令：“闭眼十秒以内轮替前行。每人睁眼前记住下一个落脚点，睁开就走，不准停留，不准看反光面。”
张铎照做。闭眼前记住房角位置，十秒后睁眼，迅速移动。李晚秋由陈陌扶着，同样执行。陈陌最后一个，他在闭眼前划了一道浅沟在地上，作为物理参照线。
第一轮完成。无人出错。
第二轮开始。李晚秋闭眼，陈陌守在她身边。张铎站在前方警戒。
十秒过去。张铎睁眼，迈步。
可当他抬脚落下时，地面那道浅沟不见了。
他愣住。
陈陌猛地睁眼，一把将他拽回来。下一秒，张铎刚才要踩的位置塌陷，出现新的裂缝。
“参照线失效了。”陈陌说，“空间本身在调整。”
他们不能再依赖任何外部标记。
第三轮，改为两人同步睁眼。陈陌和张铎同时行动，确保至少有一人能看清前路。李晚秋由陈陌背着，紧闭双眼。
最后一次睁眼时，陈陌看到了那面镜子。
它已彻底碎裂。碎片悬浮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他。有的满脸血污，有的转身逃跑，有的正举起刀指向自己。
他没有再看。
落地后，他将小刀插入地面，作为新的标记。刀身没入一半，稳稳立住。
三人停在一段尚未异化的墙体旁，背靠实壁，面朝前方仍在变形的空间。雾气弥漫，转角处的结构不断重组，墙与地的界限开始模糊。
陈陌盯着那片雾。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