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蹲在灶台前，手里攥着根烧火棍，眼神落在灶膛里跳动的火苗上，心里却在盘算着那片刚翻过的荒地。陈铁牛的大嗓门从院外撞进来时，他手里的柴火差点掉进去。
“舟哥！李书记让你去队部一趟，说是县里来人了，要看看咱村的高产试验田！”铁牛跑得急，棉袄扣子崩开两颗，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单衣。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试验田是他提议搞的，用了戒指里的复合肥和改良种子，长势确实比别处好一大截，但这节骨眼上被县里盯上，未必是好事。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知道了，我换件衣裳就去。”
转身进了里屋，他没急着换衣，先掀开炕席，挪开炕角的石板——下面是个半人高的暗洞，是前阵子和铁牛趁着月色挖的，里面码着二十多袋面粉，都是他从戒指里一点点挪出来的。他伸手摸了摸最上面那袋，袋口扎得紧实，嘴角抿出点笑意。这才是他心里的底气，比试验田靠谱多了。
换了件打满补丁的蓝布褂子，林舟往队部走。刚到村口，就见赵大娘挎着篮子往回赶，见了他就往旁边拽：“小舟，听说没？县里来的是农业局的，据说要查‘特殊种植物资’，你可得当心点！”
林舟心里一凛，面上却笑：“大娘放心，咱的试验田都是按公社的法子种的，没搞特殊。”
“我昨儿见你往地里撒的那‘黑面面’，跟供销社卖的不一样。”赵大娘压低声音，“前儿三队的老王家，就因为用了亲戚捎的‘洋肥料’，被说成是‘走资本主义’，化肥全没收了！”
林舟脚步一顿。他用的复合肥是戒指里带的，包装袋早被他撕了埋在土里，按理说没痕迹，可架不住有人盯着。他谢了赵大娘，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队部院里站着不少人，李书记正陪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话，那年轻人胸前别着“农业技术员”的红布条，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正问得仔细。见林舟进来，李书记招手：“林舟来了？这是县农业局的小张同志，来看看你那试验田。”
小张抬眼打量林舟，眼神里带着审视：“你就是林舟？听说你那几亩地，亩产比别人高两成？”
“瞎猫碰上死耗子，”林舟挠挠头，“可能是这块地肥力好点。”
“我看未必。”小张推了推眼镜，“有人反映，你用了‘来历不明的肥料’，是不是？”
林舟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傻：“啥不明肥料？就是公社发的农家肥，我多上了几担罢了。不信您去地里看，土坷垃里全是牛粪羊粪，没别的。”
小张显然不信，非要去地里瞧瞧。一行人往试验田走，路过陈铁牛家时，铁牛娘正坐在门槛上纳鞋底，见了他们就喊：“林舟！你托铁牛打的那口新井，水通了！比老井甜多了！”
林舟眼睛一亮，顺势接话：“张同志，要不先去看看新井？这井是咱自己凿的，没花队里一分钱，水足得很，浇地特别方便，我那几亩地能长好，全靠这井水！”
小张被岔了话题，不情不愿地跟着去看井。新井就在试验田边上，井口用石板盖着，铁牛正拎着桶往上打水，见了他们就喊：“舟哥！你看这水多清！比队里的公用井强十倍！”
桶里的水确实清亮，林舟舀了一瓢递过去：“张同志尝尝？这水含啥‘矿物质’，可能对庄稼好。”他故意把“矿物质”三个字说得含糊，像听来的新词。
小张喝了一口，没尝出啥特别，可看着井边堆着的凿井工具——铁钎、锤子都是林舟从戒指里弄出来的旧物，看着跟村里的家什没两样，一时挑不出错。
到了试验田，小张蹲下身扒拉土，又拔了棵麦苗看根，折腾半天没找出啥“特殊肥料”的痕迹。林舟在一旁搭话：“张同志，您看这土，黑得流油吧？前几年我爹在这儿养过羊，羊粪攒了不少，全翻地里了。”
正说着，陈铁牛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手里攥着个破布包：“舟哥！你要的‘肥引子’我给你找着了！”他一打开，里面是些黑乎乎的东西，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啥？”小张皱眉。
“羊粪发酵的引子，”林舟接过布包，往地里撒了一把，“我爹传下来的法子，用这个发粪，肥力特别足。张同志要是不信，我家还堆着一堆呢，去看看？”
小张被那股臭味呛得后退一步，摆摆手：“不必了。”他在本子上记了几笔，语气缓和了些，“你这田确实种得不错，就是……以后用肥料得按规定来，别搞些乱七八糟的。”
林舟赶紧点头：“那是自然！全听公社和县里的！”
送走小张，李书记拍了拍林舟的肩膀：“你小子，鬼主意不少。”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小张说得对，眼下风声紧，稳当点没坏处。”
林舟心里有数。回到家，他立马叫上铁牛：“今晚就动手，把暗洞再挖深三尺，通到后院柴房底下！”
铁牛虽憨，却知道轻重：“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防着点总没错。”林舟没多说，从戒指里摸出两把新铁钎，“用这个，快点挖。”
两人趁着夜色在后院柴房里忙活，铁牛力气大，一钎下去就是一个坑，林舟则负责往外运土，把土混着草木灰撒到菜地里，一点痕迹都不露。挖到后半夜，暗洞已经通到柴房地下，足有一间小屋大。
“够深了吧？”铁牛抹了把汗，满脸是泥。
林舟探头看了看，里面黑黢黢的：“再弄个翻板门，上面铺柴禾，谁也想不到。”
两人又忙活了一个时辰，直到天快亮才弄好。林舟把炕洞里的面粉、大米全挪了进去，又从戒指里取出几袋盐和几匹布，码得整整齐齐。铁牛看着这堆东西，眼睛直放光：“舟哥，咱这算不算‘囤货’啊？”
“算啥囤货，”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抗风险物资’。等开春了，咱用这些换点稻种，再多开几亩地，让村里人都能吃饱饭，谁还能说啥？”
铁牛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想起啥：“对了，秀莲姐让我问你，明儿去不去县城换布票？她说供销社新到了一批蓝布。”
提到周秀莲，林舟嘴角软了些：“去，让她把攒的鸡蛋带上，换点红糖回来。”
第二天一早，林舟和周秀莲推着辆旧自行车往县城去。路上，周秀莲从布包里掏出个布偶，是用碎布拼的小兔子：“给你侄女做的，看她喜欢不。”
林舟接过来，手感软软的，心里也暖暖的：“她肯定喜欢，上次还念叨要个兔子玩偶。”
到了县城，供销社里人不少，周秀莲去换布票，林舟则找了个角落，从戒指里摸出块手表——是他现代戴的旧机械表，擦得锃亮。他瞅准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凑过去：“同志，收表不？上海牌的，走时准。”
中年人眼睛一亮，拉着他到僻静处：“多少？”
“二十斤粮票，再加五尺布票。”林舟报了价，这在当时算是高价，但手表稀罕。
中年人犹豫了下，咬咬牙：“成交！我这就回家取！”
等中年人走远，周秀莲过来了，手里拿着块蓝布：“换着了！还多换了两尺。”她看了看四周，小声问，“你刚才跟那人嘀咕啥呢？”
“换点‘硬通货’。”林舟笑了笑，从戒指里摸出两盒麦乳精，“等会儿去看看赵大爷，他咳嗽刚好，给孩子补补。”
周秀莲眼睛弯了弯：“你想得真周到。”
两人正准备走，就见供销社门口闹哄哄的，几个戴红袖章的在查东西，其中一个正是昨天去村里的小张。林舟心里一紧，拉着周秀莲就往旁边的小巷钻。
“咋了？”周秀莲不明所以。
“小张在查‘投机倒把’，”林舟低声道，“咱赶紧走。”
两人绕了远路，快到村口时，才发现自行车后座的布不见了——准是刚才慌不择路时掉了。周秀莲急了：“那布是给你侄女做新衣服的！”
“没事，”林舟从戒指里摸出块花布，比供销社的那块还好，“这个给她，更洋气。”
周秀莲看着那块布，又看了看林舟，突然笑了：“你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
林舟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以后都给你看，行不行？”
周秀莲脸一红，别过脸去，脚步却慢了些，悄悄蹭了蹭他的胳膊。林舟心里一动，伸手牵住她的手，她没挣，任由他牵着，两人的影子在土路上拉得老长，像拧在一起的藤蔓。
回到家时，铁牛正蹲在柴房门口啃窝头，见了他们就喊：“舟哥！秀莲姐！暗洞弄好了，我试了试，藏个人都没问题！”
林舟进去一看，翻板门做得很隐蔽，上面堆着柴禾，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满意地点点头，从戒指里拿出两袋饼干：“奖励你的。”
铁牛欢天喜地接过去，突然想起啥：“对了，李书记刚才来了，说让你明儿去公社领‘先进生产者’的奖状，还说……要给你涨工分！”
林舟挑眉，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看来那试验田没白种，不仅挡了麻烦，还挣了名声。他看了眼周秀莲，她正帮着把花布叠好，阳光透过柴房的缝隙照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行，”林舟笑了，“明儿领了奖状，咱请大家吃红薯干！”
铁牛欢呼一声，跑出去报信了。周秀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你大方！”
“有你在，大方点怕啥。”林舟拿起那块花布，“走，给侄女做新衣服去，我给你打下手！”
周秀莲脸更红了，却拿起剪刀，低头剪了起来。柴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剪刀裁布的“咔嚓”声，还有墙角暗洞里，那些默默守护着安稳日子的物资，散发着无声的底气。林舟看着周秀莲的侧脸，心里踏实得很——这1958年的日子，好像越来越有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