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的回复没有立刻到来。王烁也不期待即时回应，与这种神秘角色的接触必须慎之又慎。他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危机——“蟑螂”暴露出的“废弃线路”隐患，以及如何应对“屠夫”愈发严酷的内部清洗。
他必须尽快重新建立一条可靠的对外联络渠道，至少要将“蓝色水滴”货车仍在活动、以及“董事会”可能正在加速转移“货物”的情报送出去。启用备用节点风险巨大，但似乎已别无选择。
就在他准备着手规划一次极其谨慎的测试性连接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王烁不动声色地切回了正常的审计工作界面。
进来的是阿伦，他手里捧着一摞刚打印出来的网络流量分析报告，脸色比刚才回来时好了些，但眼神里还残留着后怕。
“陈老师，这是您要的过去一周核心交换机的流量异常报告。”阿伦将报告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事？”王烁抬头看他。
阿伦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陈老师……刚才回来的时候，我……我碰到梅小姐了。”
王烁心中微微一凛。梅，苏奇督的那个对他态度复杂的女儿。在这个敏感时刻，她的出现绝非偶然。
“哦？她说什么了？”王烁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她没跟我说话，”阿伦连忙解释，“就是……就是经过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掉了个东西，我捡起来想还给她，她已经走远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伪装成口红形状的金属U盘，放在桌上。“我看这像是个私人U盘，也没敢追上去，想着……想着先拿回来给您看看？毕竟您现在负责安全审计，万一是什么可疑物品……”
王烁的目光落在那个U盘上。外形精致，是年轻女孩会用的款式，但材质和做工隐隐透着一股不属于普通奢侈品的精密感。他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是梅故意的？还是真的意外？这里面会是什么？陷阱？还是……信息？
他面色如常，对阿伦点点头：“你做得对，任何来历不明的存储设备都可能带来安全风险。东西放我这里，我会处理。如果梅小姐问起，你就说没看见，免得节外生枝。”
“明白，明白！”阿伦如释重负，赶紧点头，“那陈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阿伦离开后，王烁立刻反锁了办公室门。他拿起那枚U盘，仔细端详。没有品牌标识，接口崭新。他取出一台不连接任何内部网络的、经过物理隔离的备用检测设备，谨慎地将U盘插入。
设备识别出存储硬件，但弹出了需要输入密码的提示框。
密码？王烁沉吟。梅会用什么样的密码？生日？名字缩写？或者是……某种暗示？
他尝试了几个简单的组合，均告失败。正当他思考是否要用技术手段暴力破解时，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份阿伦刚送来的网络流量报告封面，上面印着报告的生成日期。
一个念头闪过。他尝试输入了今天的日期，格式是YYYYmmdd。
密码错误。
他又尝试了昨天的日期。
“滴”的一声轻响，密码框消失，U盘解锁了！
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文本文件，文件名是“给林顾问的技术建议”。
王烁点开文件，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父亲已知悉‘雷霆’部分细节，来源非技术部。小心‘鸟’。”**
一股寒意瞬间从王烁的脊椎窜上头顶！
梅传递来的信息虽然简短，却包含了爆炸性的内容！
第一，联合行动的代号“雷霆”已经泄露！苏奇督知道了！
第二，泄露源头并非技术部，这暂时洗刷了吴主管和他“林默”的嫌疑，但也意味着泄密发生在更高层，或者……来自外部。
第三，也是最让人心悸的——“小心‘鸟’”！
“鸟”？是指“知更鸟”吗？
梅是在警告他，“知更鸟”不可信？还是说，“知更鸟”本身就是泄密源？或者，“鸟”另有所指？
这条讯息来得太及时，也太致命了。它证实了王烁最坏的猜测——计划已经暴露。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谜团和更大的危险。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的声音急促而有力。
王烁迅速拔下U盘，销毁文件痕迹，并将其谨慎地藏好，同时切换回工作屏幕。
“请进。”
门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吴主管，他脸色煞白，身后还跟着两名“屠夫”手下的士兵，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林……林顾问，”吴主管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两位长官，需要……需要临时征用我们技术部的一台高性能服务器，用于……用于数据分析和溯源。”
为首的士兵，正是之前那个负责内部调查的阴鸷军官，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王烁的办公室，最后落在王烁身上：“林顾问，听说你正在全力查找内鬼，进展如何？”
王烁站起身，态度不卑不亢：“正在按计划进行，已经发现并修补了一些外围漏洞，更深层的分析需要时间和更全面的数据支持。”他刻意提到了需要更多数据。
军官嘴角扯动了一下，看不出是笑还是讥讽：“很好。希望你的效率能再高一点。老板（苏奇督）和‘屠夫’长官对进度很不满意。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他特意加重了“特殊时期”几个字。
“我明白。”王烁点头，“我会尽快提交更详细的报告。”
“另外，”军官话锋一转，眼神锐利，“鉴于目前的安全形势，所有非必要的对外网络连接，包括之前特许的观察员临时通道，都将被进一步限制和监控。技术部所有人员的对外通讯设备，需要再次登记核查。林顾问，你的设备……”他看向王烁桌面的电脑和旁边的备用手机。
王烁心中凛然。限制加剧，监控升级！这绝对是苏奇督在得知“雷霆”计划后采取的应对措施之一！
“我的设备主要用于内部审计，符合安全规定。”王烁平静地回答，同时将桌面的备用手机递过去，“这是公司配发的内部通讯手机，可以随时检查。”
军官接过手机，随意检查了一下，又环视了一圈办公室，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但最终没发现什么异常。
“吴主管，带我们去机房。”军官不再理会王烁，对吴主管命令道。
“好，好，这边请，这边请……”吴主管擦着汗，忙不迭地引着两名士兵离开了。
办公室门关上，王烁缓缓坐回椅子上，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梅的警告被迅速验证了。苏奇督不仅知道了“雷霆”，而且反应极其迅速，立刻加强了信息管制。征用服务器，很可能是为了加强对内对外的网络监控和数据分析，试图找出更多关于“雷霆”行动的线索，或者……追踪可能潜伏的卧底。
“知更鸟”……“鸟”……
这个神秘的联络人，在梅的警告中被打上了危险的标签。他\/她之前的示警，是关于“蟑螂”和“废弃线路”，看似在帮助自己，但转头梅就警告“小心鸟”。这其中的矛盾，让王烁无法判断。
是梅在误导？还是“知更鸟”在玩弄双重游戏？
或者，园区内部存在着不止一股暗中较量的势力？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而两边都可能是想要推他下去的手。
不能再依赖任何不确定的外部联系了。他必须依靠自己，尽快启动备用方案。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他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去往那个靠近废弃线路节点的区域。
他拿起内部电话，打给了阿伦。
“阿伦，准备一下，我们需要再去一趟b区。”
“还……还去b区？”阿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
“嗯，”王烁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上午在b3节点发现的数据包异常需要现场复测，我怀疑可能和物理线路老化有关，需要实地检查那段废弃的早期光缆路由。带上otdR（光时域反射仪）和线路图，十分钟后楼下见。”
他给出的理由技术性很强，合情合理。检查早期废弃线路，正好与他计划测试的备用节点区域吻合。
“好……好的，陈老师。”阿伦无奈地答应下来。
王烁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
计划泄露，监控升级，内部清洗，神秘警告……所有的压力都汇聚于此。
他必须在这最后的窗口期，发出那条至关重要的信息。
否则，不仅“雷霆”行动可能功亏一篑，他和所有潜伏的力量，都可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吞噬。
梅的讯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迅速扩大成吞噬一切的漩涡。而他，正位于这漩涡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