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的烟气还没散尽，昨晚争论的余味还粘在空气里。一大早，所有核心成员就被叫到了后院，连手臂还吊着的阿豹也没落下。
小红宝没坐他那张旧藤椅，而是站在众人面前，脚下踩着那片画过无数次地图、洒过汗也溅过血的水泥地。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疑惑、或不服、或期待的脸。
“话，昨晚都说透了。”小红宝开口，省去了所有铺垫，“路，定下来了。黑的白的，两手抓。”
坦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小红宝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觉得憋屈？觉得拳头软了？”小红宝走到坦克面前，盯着他，“我问你，是拎着砍刀从街头砍到街尾威风，还是坐在办公室里，让人主动把钱送上来威风？”
坦克梗着脖子：“那…那当然是坐办公室威风！可…”
“可你觉得咱们没那本事，对吧？”小红宝替他说了出来，然后转向所有人，“都觉得咱们就是一群粗人，只配在泥里打滚，不配登堂入室？”
没人吭声，但不少人脸上就是这意思。
“放屁！”小红宝声音不高，却像鞭子抽在每个人心上，“陈天豪当年也是泥腿子出身！他能开公司，能跟官面上的人称兄道弟，我们凭什么不能？”
他走回中间，手指点着地面：
“黑的，是咱们的根，是胆气！谁要断了咱们的根，刨了咱们的胆，就用黑的弄死他！”
“但白的，是咱们的皮，是衣裳！穿好了这身皮，走出去，别人才当你是个‘人’，而不是一条随时可以打死的‘野狗’！赵劲松为什么敢直接上门？在他眼里，咱们现在就是一群没穿衣裳的野狗！”
这话刻薄，但像一把刀子，剐得不少人脸上火辣辣的。
“涛哥，”阿强适时开口，“那这白的，具体怎么搞？咱们这些人，舞刀弄枪在行，做生意…真是两眼一抹黑。”
“不会就学！”小红宝斩钉截铁，“猴子。”
“在！”
“让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吗？”
“有了！”猴子赶紧上前一步，“我托人问了几圈，现在最快能上手、来钱也还算可以的，就是土石方！挖土、运渣土、填方，建筑工地都离不开这个！咱们有兄弟，有车（虽然破点），稍微整合一下就能干！关键是，这行当本来就有点灰色，跟咱们…不算太隔行。”
“土石方…”小红宝沉吟片刻，看向阿豹，“阿豹，你在豪哥那边的时候，接触过这个吗？”
阿豹愣了一下，点点头：“接触过一点，豪哥有家建筑公司，下面的土石方工程，基本都是包给他小舅子在管，油水很厚。”
“好。”小红宝点头，“那就从土石方开始。”
他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语气不容置疑：
“这两天，就去注册个公司，名字你们想。猴子，你负责跑手续，找找门路，尽快办下来。”
“阿强，你统筹财务，盘盘咱们能动用的钱，看看需要添置什么设备，租还是买，做个计划。”
“坦克！”
坦克一个激灵：“涛哥！”
“你，从手下兄弟里挑一批脑子活络、手脚干净、看着不那么像混混的，以后跟着跑工地。告诉兄弟们，以后在工地上，都他妈给我收敛点，别把江湖气带过去！谁坏了事，我找他算账！”
“啊？…是！”坦克挠挠头，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应下。
“阿豹，你手没好利索，先跟着阿强和猴子，把你懂的那点东西倒出来，帮着把架子搭起来。”
分工明确，条理清晰。
猴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涛哥，开公司…光靠咱们这群大老粗怕是不行，得有个懂行的人…至少，得有个明白律师帮着看合同啥的吧？”
小红宝看了他一眼：“人，我会找。你们先把安排的事情做好。”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放缓了些，但更加有力：
“兄弟们，我知道，让一群习惯了动刀子的爷们，突然学着去跟人笑脸相迎、谈合同、看图纸，心里不痛快，憋得慌。”
“但你们要想明白！咱们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就为了今天有酒今天醉，明天横死街头没人埋？”
“不是！”
“咱们要的是堂堂正正地站在这城西！要的是让别人提起咱们‘红字头’，不再是只有害怕，还得有几分敬重！要的是让爹娘老婆孩子，能挺直腰杆说咱们是干‘工程’的，不是他妈混社会的！”
“这条路，开始会难，会憋屈。但走过去，前面就是另一片天！”
“我还是那句话，愿意跟着我刘志涛走下去的，我绝不会亏待兄弟。觉得这条路走不惯的，现在站出来，我发安家费，客客气气送你走，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院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几秒钟后，坦克第一个吼出来：“涛哥！俺老坦跟你干！你说往东，俺绝不往西！不就是学看图纸吗？俺学！”
“对！涛哥，我们跟你！”
“红宝哥，我们信你！”
众人纷纷表态，就连之前心存疑虑的，也被小红宝描绘的那“另一片天”和实实在在的安排打动，暂时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看着重新凝聚起来的人心，小红宝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在后面的生意场上。
“行了，都动起来！”他一挥手，“该干嘛干嘛去。猴子，跟我进来一下。”
众人散去，各忙各的。小红宝把猴子叫到里间，低声道：“找个靠谱的中间人，约周律师见一面，时间地点他定，态度客气点。”
猴子眼睛一亮：“明白！就是那个专帮公司处理麻烦事的周律师？我马上去办！”
小红宝点点头。他知道，统一思想只是第一步，要让这艘刚刚调转方向的船真正开起来，还需要更多的准备，和更残酷的搏杀。而这一切，都将在看似光鲜，实则更加凶险的另一个战场上展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