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霄走出地窖时，手里还拎着那只粗陶茶壶。壶底那道裂纹比之前长了半寸，像根细线爬到了边缘。他没看天，也没回头，径直往山下走。阿斑叼着破铜跟在后面，尾巴一甩一甩，右眼的茶梗眼罩歪了也没去扶。
二长老被五花大绑塞进一个旧麻袋，扛在秦无涯肩上。老头一路上骂个不停，声音沙哑，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你们不得好死”“清风门不会放过你”。楚玄霄听烦了，顺手从壶里倒出一点茶水，滴在他头顶。二长老立刻闭嘴，眼球翻白，只剩喉咙里咕噜作响。
茶摊已经支好了。桌椅是张三早上送来的二手货，桌面还有烧焦的痕迹。楚玄霄坐下，把茶壶放在正中间，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壁。杯子发出一声轻响，接着裂开一道细缝，从口沿一直延伸到底部。
他盯着这道裂缝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今晚有客人要来。”
沐清歌正在调试设备。她把背包甩到一边，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充电宝、自拍杆、信号增强器。直播间的标题还没改，还是“我亲眼见证遗孤觉醒全过程”，弹幕还在刷屏，有人问她是不是死了，有人让她赶紧发周边。
“你说谁会来？”她拧紧三脚架，头也不抬。
“一个不该来的人。”楚玄霄拿起茶梗，在桌上摆了个“井”字，“穿着普通，眼神太稳。说话带笑，但不眨眼。”
秦无涯凑过来：“你是说合欢宗？”
“花解语最近挺闲。”楚玄霄把茶梗拨乱，“她喜欢用人皮当壳子，装得像个好人。”
二长老在麻袋里猛地挣扎了一下，袋子滚到角落，撞翻了一个小凳子。
楚玄霄没理他。他从怀里摸出一小撮茶叶，扔进壶里，热水一冲，茶香立刻散开。这味道有点特别，甜中带苦，像是加了什么东西。他自己闻了闻，眉头一皱，又松开。
“阿斑，守左边。秦无涯，站右边。别动，别说话。”
两人照做。阿斑蹲在地上，耳朵竖起。秦无涯抱着葫芦，一脸紧张。
沐清歌打开直播，镜头对准茶摊中央。弹幕瞬间炸了。
【来了来了！玄霄哥哥泡茶了！】
【那个麻袋里是不是尸体？】
【楼上别吓我，我胆小】
楚玄霄看了眼屏幕，伸手点了点评论区第一条。下一秒，他的指尖泛起微光，系统提示浮现：【信仰之力+1】。他收回手，端起刚裂的那只杯子，喝了一口。
半夜十一点十七分，雨停了。
一个男人走进茶摊。三十岁左右，灰布衣，背个竹篓，看起来像个采药的。他在门口站住，拱手行礼：“打扰了，路过避雨，可否讨杯茶喝？”
楚玄霄抬头看他一眼，点头：“坐。”
男人坐下，目光扫过整个茶摊，最后落在角落的麻袋上。他眼神没变，但呼吸慢了半拍。
“这位是犯人？”他问。
“偷东西的。”楚玄霄给他倒茶，“你也小心点，别顺走我的壶。”
男人笑了笑：“前辈说笑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气。楚玄霄注意到，他用的是左手，拇指压在杯沿，动作很标准——这是修仙界通用的防毒手势。
茶水入喉，男人闭上眼，一副享受模样。三秒后，他的指尖开始抖动，极轻微，藏在袖子里。如果不是楚玄霄早就在等这一刻，根本发现不了。
就是现在。
楚玄霄打了个哈欠。
这一声哈欠又长又响，像是能震碎玻璃。茶盏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炸成碎片。茶水没有洒落，反而凝成四条锁链，缠住男人四肢，把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男人睁开眼，瞳孔是纯黑色的，没有一丝光泽。
“哟。”楚玄霄放下手，“连眼睛都换了，挺认真啊。”
男人没说话，嘴角却咧开了。这不是笑，是被人强行拉开的弧度。他的身体开始抽搐，皮肤下有粉红色的丝线游走，像是虫子在爬。
沐清歌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阿斑的尾巴。
“别怕。”楚玄霄起身，拎起空壶走到男人面前，“花解语派你来，至少该给你灌点真本事。你现在这样，连傀儡都不如。”
男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终于挤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
“你喝茶的时候，香味变了。”楚玄霄蹲下，“真正的散修，喝不到这种级别的悟道茶。你会品，说明你不是第一次碰。而且——”他伸手掀开对方袖子，露出一把短匕，“这玩意儿和麻袋里的那位是一套吧？统一配发，还挺贴心。”
秦无涯跑过来，把匕首拔出来仔细看。刀刃上有细小花纹，像是花瓣叠在一起。
“合欢宗的标记。”他说，“三年前剿灭他们据点时见过。”
楚玄霄点点头，转头看向麻袋：“听见了吗？你的同伙来了。”
麻袋不动了。
楚玄霄站起身，一脚踢翻男人身上的茶锁。粉红丝线立刻暴起，想要钻入他体内。他只是轻轻一挥手，那些丝线就全断了，像被剪刀剪过一样。
系统提示浮现：【识破伪装】
【返还能力：情蛊反制·初级】
一股凉意顺着经脉流遍全身。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上闪过一丝银纹，转瞬即逝。
“回去告诉花解语。”他对着地上抽搐的男人说，“她的情蛊配方太老了。甜腻过头，腐气压不住。下次换个新花样，别总拿死人当壳子。”
男人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黑血，身体软了下去。
“死了？”沐清歌问。
“没。”楚玄霄踢了踢他，“魂还在，就是废了。明天早上自己会醒，然后乖乖回她的窝。”
“你不留他当证据？”
“留着干嘛？”楚玄霄重新坐回椅子，“她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她知道。这局棋不用讲规则。”
秦无涯把人拖到一边，用草席盖上。阿斑过去闻了闻，嫌弃地甩了甩头。
沐清歌盯着直播屏幕，弹幕已经疯了。
【卧槽刚才发生了什么】
【玄霄哥哥一个哈欠把人打趴了？】
【那根绳子是茶水变的吗】
她关掉直播，喘了口气：“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猜的。”楚玄霄倒了杯新茶，这次用的是完好的杯子，“二长老背后肯定有人。他一个人搞不定契约反噬。有人帮他屏蔽感应，有人教他怎么破坏封印。这种事，合欢宗最拿手。”
“所以你是故意让他看到麻袋？”
“不然呢？”楚玄霄吹了口气，“我还得贴告示说‘今晚审叛徒，欢迎围观’？”
沐清歌翻了个白眼。
秦无涯走过来，压低声音：“要不要连夜审？说不定还能挖出点别的。”
“不用。”楚玄霄摇头，“他现在不说，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花解语不会让这种级别的人接触核心计划。她只负责送工具，不负责解释用途。”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楚玄霄没回答。他拿起刚才那杯毒茶，残液还剩一半。他凑近闻了闻，鼻尖微动。
甜味底下藏着一股腐气，像是烂熟的果子泡在蜜里。这种香气他没见过，但系统给了提示：【检测到未知成分·醉梦花精粹】。
他把杯子放下，眼神变了。
“醉梦花……只能在阴煞之地生长。”他说，“现代城市里，哪来的阴煞之地？”
没人回答。
雨又开始下了。很小的雨点，打在棚顶上发出沙沙声。楚玄霄盯着那杯残茶，茶面微微晃动，映出他模糊的脸。
忽然，他伸手把杯子推到桌子最边上。
风吹进来，吹动杯身。
一滴雨水从棚顶漏下，正好落在杯口。
水滴撞上茶面，溅起一圈极小的波纹。
那圈波纹扩散开时，形状像一条蛇，盘着一根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