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渊的突然起立，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池塘。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争吵和抱怨都戛然而止。
一道道复杂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年轻得有些扎眼的少将身上。
在这些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们看来，李明渊此刻站出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们本以为这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年轻人，会选择明哲保身，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委座也微微皱眉，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表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
“明渊，你有什么要说？”
李明渊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整理了一下笔挺的将官军服。
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会议室的中央。
他没有看那些对他投来不善目光的同僚，而是径直面向委座，双脚“啪”地一声并拢，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报告校长！”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澈，与会议室里之前的乌烟瘴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学生李明渊，奉命前来述职！”
委座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李明渊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军。
然后再次转向委座，声音里充满了诚恳与华丽的辞藻。
“校长钧鉴！学生明渊，才疏学浅，能有今日，全赖校长知遇之恩，教诲之隆。
学生时刻谨记校长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先是来了一段标准格式的开场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在场的将领们，嘴角都撇了撇，心中暗道。
“又来了，还是这套虚伪的说辞。”
但李明渊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此次前来述职，学生不敢言功，只为请罪。”
请罪？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你打了万家岭大捷，立了不世之功，有什么罪好请的？
委座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李明渊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厚厚的报告，双手呈上。
“校长，这是学生对我独立旅近期训练和作战情况的一份检讨。请校长审阅。”
检讨？不是总结报告，而是检讨？
这一下，所有人都被搞糊涂了。
委座接过报告，翻看了几页，脸上的表情，也从疑惑，变成了惊讶。
李明渊的这份“检讨报告”，洋洋洒洒，足有数千字。
报告里，他对自己部队在鹰嘴崖战斗中的表现，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和剖析。
“……综上所述，学生以为，我旅在此次作战中。”
虽然侥幸取得了胜利，但也暴露出了‘五大不足’和‘三大缺点’。”
李明渊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其一，火力支援不够及时。我旅炮兵营，在进行炮火准备时，与步兵的协同，还存在着明显的脱节。”
“炮火延伸射击的时机把握，不够精准，导致步兵在发起冲锋时，遭受到了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其二，侦察工作不够深入。战前，我旅侦察连虽然对敌军据点进行了渗透侦察。”
但对于敌军的兵力构成、武器配置等关键情报的掌握，还不够全面。
“这给我们的作战决策，带来了一定的风险。”
其三，协同作战仍有待提升。步兵、炮兵、工兵之间的配合，还不够默契。
“在战场上，没有能够真正形成一个拳头，打出我们合成作战的威力。”
李明渊一条条地列举着自己部队的“不足”。
他讲得极为详细，甚至连哪个连队在哪次冲锋中慢了半分钟。
哪个炮兵小组的弹着点偏离了多少米，都说得清清楚楚。
在场的那些将领们，一个个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将领，会这样“自揭家丑”的。
打了胜仗，不应该是大吹特吹，夸大其词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反而成了自我批评大会了？
有人窃窃私语：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花样？打了胜仗还说自己不行，这不是在变着法儿地打我们的脸吗？”
“我看，他这是在校长面前，故意表现自己的谦虚吧？心机太深了。”
委座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神，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