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的惨重损失,让强攻几乎陷入绝境。
518团1营营长杨瑞符,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计划。
夜袭!
通过城市的下水道系统,潜入陆战队司令部的地下一层,来个出其不意的奇袭。
入夜,杨瑞符亲自挑选了80名最精悍、最无畏的敢死队员。
他们脱下笨重的装备,只携带短枪、匕首、手榴弹和炸药包,如同幽灵般钻入了下水道。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摸索了近三个小时,他们奇迹般地避开了日军的警戒点,成功从一处检修口潜入了司令部大楼的地下一层。
这里是日军的电机房、部分仓库和次要通道。
奇袭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敢死队员如同猛虎出笼,利用黑暗和日军短暂的混乱,用手榴弹和短枪快速清扫了地下一层的守备日军。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地底回荡,电机房被炸毁,备用电源中断,整个司令部大楼陷入一片漆黑和混乱。
日军34人被击杀,地下一层被敢死队控制。
杨瑞符知道时间紧迫,立刻组织队员寻找通往地面的通道,并试图安放炸药炸毁承重结构。
然而,日军从最初的混乱中迅速反应过来。
他们无法在黑暗中有效肃清熟悉地形的敢死队,便动用了更卑劣的手段。
“嘶嘶嘶……”刺鼻的催泪瓦斯气体被从通风口强力灌入地下一层。
敢死队员们瞬间涕泪横流,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紧接着,“咚咚咚!”几声闷响,几枚特制的手雷从通风口被投入,里面装填的是氯乙酸乙酯。
这是一种强烈的催泪和窒息性毒剂,比普通催泪瓦斯更致命!
毒气迅速在密闭的地下空间弥漫。
敢死队员们眼睛如同被灼烧,喉咙像被滚烫的烙铁堵塞,剧烈的咳嗽和窒息感让他们痛苦地蜷缩在地,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在毒雾弥漫的黑暗中,日军戴着防毒面具,如同收割麦子般,用手枪和刺刀对失去抵抗能力的敢死队员进行屠杀。
杨瑞符和少数几名队员凭借惊人的意志和对通风管道位置的熟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从另一个下水道口爬出,侥幸生还。
当他们带着满身污秽、毒气灼伤的恐怖痕迹和仅剩的8名队员撤回己方阵地时,带回来的是地下一层72名袍泽兄弟永远留在黑暗地狱的噩耗。
他们用生命换取的,仅仅是造成日军41人伤亡和司令部几个小时的瘫痪。
代价,依旧是如此不成比例。
48小时早已过去,老蒋的死命令已成泡影。
87师仍没有攻陷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
但来自南京最高统帅部的压力丝毫没有减轻,新的电令依旧是“不惜代价,继续猛攻”!
此时的87师,尤其是承担主攻任务的518团和517团残部,早已是强弩之末,疲惫不堪,兵力锐减。
然而,军令如山。
9月9日清晨,一场注定被载入淞沪会战乃至整个抗战史最惨烈篇章的进攻,开始了。
没有复杂的战术,没有有效的炮火支援,甚至没有足够的烟雾弹。
517团和518团仅存的约4000多名官兵,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集结在距离陆战队司令部主楼约300米的最后出发阵地。
“弟兄们!为了死去的兄弟!为了上海!冲啊——!”
绝望的呐喊声响起。
士兵们排成了密集得令人窒息的队形。
也就是所谓的“波浪式冲锋”。
一队倒下,后一队踩着尸体继续前进。
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如同决堤的灰色潮水,向着那座喷吐着死亡火焰的钢铁堡垒,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为悲壮的冲锋。
日军的屠杀机器开到了最大功率。
数挺九二式重机枪发出撕布机般连绵不绝的恐怖嘶吼。
密集的7.7毫米重弹如同金属风暴,居高临下地泼洒在冲锋的人群中。
每一秒都有成片的身影倒下,人体在弹雨中如同被撕裂的布偶,血肉横飞。
开阔地带瞬间变成了巨大的血肉磨坊。
几辆日军八九式中型坦克如同钢铁怪兽般从瓦砾中冲出,沉重的履带毫不留情地碾压过倒在地上呻吟的重伤员。
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被淹没在枪炮声中,地上只留下一滩滩模糊的血肉和履带印痕。
坦克上的机枪同时扫射,从侧面收割着冲锋的队伍。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士兵们的勇气在绝对的火力和钢铁面前,显得如此悲壮而无力。
他们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去消耗日军的子弹,去迟滞坦克的推进,却无法靠近堡垒分毫。
9月10日,这种惨绝人寰的冲锋达到了顶峰。
当日,仅518团和517团参与冲锋的官兵,就阵亡了529人。
这个数字,创下了淞沪会战中国军队单日团级单位伤亡的最高纪录。
冲锋的道路被层层叠叠的尸体铺满,鲜血浸透了每一寸焦土。
一个年轻的士兵在冲锋前跪在战壕里,颤抖着给中正式步枪上刺刀,他身边的战友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半个冷硬的馒头,两人相视无言,一口吞下最后的口粮,下一刻便一同跃出战壕,倒在了冲锋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