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像素风的绿字，像烧红的铁，直接烫在了陆燃的脑子里。
【精彩的剧本，演员。】
【现在，你们有资格登上我的舞台了。】
【——建筑师】
“演员”……“舞台”……
陆燃最烦的就是这两个词。
现在，一个藏在网线另一头的未知存在，用一种看猴戏的施舍口吻，轻飘飘地丢了过来。
他讨厌这种感觉。
一种自己和所有人的拼死挣扎，都只是别人实验报告上一行冰冷数据的无力感。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跟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屏幕上，“秦雪”两个字跳得像催命符。
陆燃划开接听，电话刚一放到耳边，秦雪那带着电流杂音、已经完全失控的尖叫声就炸了出来。
“陆燃！出事了！！”
“我们的服务器全线瘫痪！所有官方App全部404！‘创世纪’引擎的社区也被人用垃圾数据冲垮了！”
“股价！股价在盘外市场五分钟闪崩了百分之四十！”
“还有黑料！网上突然冒出来铺天盖地的黑料，全是p图和恶意剪辑的假视频！我们的公关团队被海量的Ip攻击，连个屁都放不出去！”
电话那头，是秦雪急到变调的呼吸声和摔东西的巨响。
这个一手将星火从泥潭里拉出来、面对环宇屠刀都未曾退缩的女人，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哭腔。
“是‘高塔’……肯定是他们！疯了！这是屠杀！我们完了……”
绝望，如同一吨冰水，顺着电话线兜头浇下。
星火娱乐的“极客洞穴”里，气氛比冰柜还冷。
顾北辰和周锐双眼血红，死死盯着屏幕上瀑布一样滚动的红色报错代码，手指敲得快出火星子，却屁用没有。
对方的攻击，根本不讲道理。
那根本不是什么病毒木马，而是不讲道理的数据海啸，直接把人拍死在沙滩上。
白杨一拳砸在墙上，指骨关节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苏渔捏着手机，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p图和恶毒评论，小脸煞白，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几分钟前，他们才刚刚品尝到胜利的果实。
转眼间，就被一脚踹进了无间地狱。
这种感觉，比一开始就输了还他妈折磨人。
峰会现场。
陆燃挂了电话。
全场的混乱还在升级，环宇cEo张总被记者堵得像条疯狗，那个技术总监的崩溃尖叫还在会场上空回荡。
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陆燃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秦雪刚发来的、星火娱乐那根跳崖般的股价K线图。
他面无表情地划掉图片，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一块没吃完的提拉米苏，用叉子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
可可粉的微苦和奶油的甜腻在舌尖化开。
嗯，味道还行。
站在他身后的苏渔，看着他这个动作，人直接傻了。
她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满脑子都是“公司完蛋了”，可陆燃……还在吃甜点？
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那份从容，跟周围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一比，显得诡异又……该死的让人安心。
仿佛天塌下来，他都能先喝口茶再说。
“陆……陆燃？”苏渔的声音都在抖，“公司……”
陆燃咽下蛋糕，抬起眼，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眸子终于透出点神采。他看着苏渔，忽然笑了。
“别怕。”他轻声说，“演戏呢，得演全套。”
说完，他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解锁手机，给周锐只发了两个字。
“收网。”
……
“极客洞穴”。
周锐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这两个字，赤红的眼睛里，那股疯狂的绝望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终于闻到血腥味的、属于猎人的兴奋！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对着早已失魂落魄的顾北辰和康文一声爆吼：“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开工了！”
康文猛地抬头，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错愕：“开工？我们……我们的服务器都成了一堆渣了……”
“谁他妈说那是我们的服务器了？”
周锐狞笑一声，手指在备用电脑的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调出了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的后台界面。
“从咱们被环宇封杀、老大决定自己造引擎那天起，他就让我和老顾做了两套系统。”
“一套，是摆在明面上的‘创世纪’引擎和星火所有App的中心服务器。它很牛逼，但它只是个‘蛋壳’，是诱饵。”
周锐指着屏幕上那个复杂如星图般的界面，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狂热。
“而另一套，才是我们真正的核心！一个基于‘普罗米修斯’底层算力、彻底去中心化的‘幽灵网络’！我们所有的核心代码、用户数据，从一开始就藏在这里！”
“高塔的攻击是猛，它一拳打碎了‘蛋壳’，可它打不碎一片‘雾’！”
顾北辰瞬间反应过来，眼镜片后的目光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我懂了！我们故意示弱，所有的防御都只是装装样子，就是为了让他们的攻击流量毫无阻碍地、完完整整地灌进来！”
“没错！”康文也懂了，他那属于疯子的思维模式在这一刻高速运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而亢奋，“这不是防守，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巨大的、专门用来捕捉攻击源头的……捕兽夹！”
他们不是在被动挨打。
他们是张开口袋，等着猎物自己把脑袋伸进来！
周锐深吸一口气，狠狠砸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反向数据追踪……启动！”
“捕获攻击流量特征码……”
“分析数据包……绕过十三层动态代理……”
“锁定源头Ip！”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屏幕上，一个鲜红的地理坐标点，被精准地标记在地图上！
正是环宇娱乐集团的总部大楼！
“果然是这帮蠢货。”顾北辰的语气冰冷，“‘高塔’冲垮了他们的AI，他们就迁怒于我们，想用同样的手段把我们彻底按死。”
“蠢货。”康文看着屏幕，吐出两个字，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只懂得用蛮力，却不知道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在为自己的坟墓铲上最后一锹土。
……
峰会现场。
环宇娱乐的保安终于杀出重围，护着面如死灰的张总和几个高管，狼狈地冲向后台。
主持人还在台上声嘶力竭地试图控场。
评委席上，罗伯特·安德森的脸黑得像锅底，正和主办方激烈地掰扯着什么。
整个会场，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时。
滋——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峰会现场所有亮着的大屏幕，无论是中央那块正循环播放着“数据尸块”的巨幕，还是两侧印着赞助商LoGo的副屏，甚至是媒体席后方的大屏幕……
在同一时刻，画面骤然全黑！
持续了三秒钟、让全场死寂得能听见心跳的黑暗。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全场的咽喉。
紧接着。
唰！
所有屏幕，瞬间亮起！
不再是峰会的ppt，也不是赞助商的LoGo。
屏幕中央，是一个简洁而充满科技感的，星火娱乐的“SF”标志。
标志下方，一行巨大的白色字体，缓缓浮现，清晰得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你们的防火墙，该升级了。】
【——来自星火娱乐技术部，友善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