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家的投资像一剂强心针，让渔光工作室紧张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至少员工的工资和项目的启动资金有了着落。
陈明带着他精简后的剧本，一头扎进了筹备组，开始疯狂折磨美术和道具团队，力求每一个细节都完美符合他脑中那个光怪陆离的潜意识世界。
苏渔则忙着组建可靠的制片团队，协调各方资源。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天下午。
苏渔正在和选角导演讨论一个重要配角的候选人，助理小林拿着平板电脑，脚步匆忙地推门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苏渔姐……出事了。”
苏渔示意选角导演稍等，接过平板。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海外权威娱乐杂志《银幕视界》的报道，标题格外刺眼——
“东方影后冒险之举？业内人士普遍看衰苏渔新片《意识潜流》，质疑其演技陷入固化循环。”
文章内容看似客观，引用了数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好莱坞资深制片人和国际发行专家的观点。
他们一致认为，苏渔在金像奖上的成功带有侥幸成分，其表演风格过于依赖内敛表情，难以驾驭《意识潜流》这种需要极端外放情绪的角色。
更有人直言，选择与麻烦制造者陈明合作，是她职业生涯中一次巨大的豪赌，大概率血本无归。
文章的评论区，充斥着各种唱衰和嘲讽。
“看来东方美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陈明的电影？哦，就是那个永远无法上映的导演？”
“苏渔是被之前的成功冲昏头脑了吧？”
苏渔面无表情地滑动屏幕，指尖微微发凉。
这不仅仅是负面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舆论绞杀。
“不止这一家，”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几个有影响力的海外影评人和媒体账号，都在同一时间发布了类似的内容，还有更坏的消息。”
她切换页面，调出一封刚收到的邮件。
发件人是威尼斯电影节选片委员会的一位联络人，语气遗憾地通知他们，经过初步评估，《意识潜流》项目与本届电影节的主题定位存在一定偏差，建议他们另寻更合适的平台。
紧接着，戛纳、柏林……几个最重要的国际A类电影节，几乎在前后脚发来了措辞委婉但态度明确的拒绝函。
这几乎是断了《意识潜流》在国际上最重要的曝光和获奖路径。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
选角导演识趣地悄悄退了出去。
小林看着苏渔瞬间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苏渔姐，会不会是……巧合？”
“巧合？”
苏渔放下平板，声音有些沙哑，“几家顶级媒体，数个知名影评人，再加上几大电影节同步行动……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阳光照在她脸上，却驱不散那份寒意。
是谁？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在短时间内调动如此庞大的国际资源，对她一个刚刚成立工作室的演员进行精准狙击？
一个名字几乎瞬间跳入她的脑海。
这时，她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
是一个来自海外的陌生号码。
苏渔深吸一口气，接听。
“苏渔小姐？”
电话那头是一个说英语的男声，语调优雅，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环球视野集团的高级副总裁，马克·安德森。”
环球视野！
国际娱乐产业的巨无霸，真正的行业寡头。
触角遍及制片、发行、院线所有环节。
苏渔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是他们。
“安德森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马克·安德森轻笑一声，“只是出于对优秀人才的珍惜，想给您一个忠告，或者说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苏渔的沉默。
“离开那个注定失败的项目，离开那个不稳定的合作者，环球视野可以为你提供一份难以想象的优厚合约，顶级的制作团队，全球发行的保证，你会成为真正的国际巨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泥潭里挣扎，浪费你的天赋和美貌。”
话语里的诱惑与威胁，赤裸裸地毫不掩饰。
苏渔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她明白了。
因为陆燃。因为她和陆燃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因为这个男人曾经让环宇传媒在国内灰头土脸。
而环宇传媒，不过是环球视野在亚太区的一个马前卒。
更因为，环球视野看中了她的潜力，想要在她羽翼未丰之时，将她收编或者彻底摧毁。
“谢谢贵公司的好意。”
苏渔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我选择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
马克·安德森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语气冷了几分。
“很遗憾听到这个答案，苏小姐，你要明白在这个行业里，单凭一腔热血和所谓的才华，是走不远的，规则由制定者书写，而环球视野就是规则本身。”
“你拒绝的不仅仅是一份合约，更是通往顶级殿堂的门票，希望你将来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在耳边回荡。
苏渔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苏渔姐……”小林担忧地看着她。
“通知所有核心成员，半小时后开会。”
苏渔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眼底深处压抑着一丝怒意和决绝。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制片、宣发、法律顾问等人听完情况，脸色都异常难看。
“环球视野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宣发总监重重捶了一下桌子，“他们控制了海外大部分主流媒体和发行渠道，他们开口封杀，几乎没人敢接手我们的片子！”
“电影节路径也被堵死了，没有奖项加持，海外市场更难打开。”
“就算我们拍出来了，可能也只在有限的区域上映，根本无法收回成本……”
恐慌的情绪在蔓延。
陈明猛地站起来，眼睛赤红：“他们越是这样，老子越要把这片子拍出来！拍得更好！让所有人都看看！”
“拍出来放给谁看？”
法律顾问苦笑，“没有渠道，就是一堆数据垃圾。”
众人七嘴八舌，焦虑、愤怒、无奈，却拿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苏渔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不安的脸。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认输？去找环球视野跪地求饶？”
没人说话。
“他们以为他们是规则。”
苏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他们忘了，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电影节不要我们，我们就不去了，传统发行渠道封杀我们，我们就不走了。”
众人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
不走这些路，还能走哪条？
苏渔没有解释。
她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唯一的置顶对话框。
她飞快地打字。
“环球视野动手了，海外渠道全面封杀。”
这一次，她没有等待对方的“正在输入”提示。
因为在她消息发出的下一秒，回复就跳了出来。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知道了。”
苏渔看着那三个字，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她收起手机，看向依旧茫然的团队成员，语气斩钉截铁。
“筹备工作照常进行，一切按原计划。”
“其他的，交给我。”
她没有说交给谁。
但在场的几个人，看着苏渔那突然变得镇定甚至带着一丝锐利的眼神，莫名地心里也安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