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新糊的窗纸，将一层浅金色的、毛茸茸的光晕洒在我的书案上。我醒来时，比往常略晚了些。或许是昨日精神绷得太紧，一旦松懈下来，身体便诚实地下达了需要休息的指令。但生物钟依旧在，并未睡到日上三竿。
躺在床上，能听到宅院里已然苏醒的细微声响。不是昨日那种紧张的施工喧闹，而是一种井然有序的、属于日常生活的节奏。远处隐约传来扫帚划过青石板的“沙沙”声，规律而轻柔；厨房方向有锅碗瓢盆碰撞的轻响，以及压低了嗓门的、女眷们商量事情的絮语；更远些的后院，似乎有马匹喷鼻和蹄子刨地的动静，还夹杂着柳房驭低声呵斥与安抚“赤霞”的声音。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非但不显嘈杂，反而让这偌大的宅院充满了生机与烟火气。我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感受着这份“家”正在步入正轨的踏实感，才掀被起身。
柳谷莺早已备好了洗漱的温水和干净的布巾，安静地候在外间。见我出来，她立刻上前，动作比昨日熟练了些，但依旧恭敬细致。水温恰到好处，布巾柔软。我洗漱完毕，她又帮我将头发重新梳理整齐，绾成利落的双丫髻，用青缎带系好。
“大小姐，早膳已在饭厅备好。老夫人和大公子已经用过了。”柳谷莺一边整理妆台，一边轻声禀报，“老夫人说，让您多睡会儿，不急着起。她和柳霜降嬷嬷在房里说话。大公子用了早膳，便和柳房驭去村口空旷处练习驾车了。”
“嗯，知道了。”我点点头，对娘和哥哥的动向并不意外。娘习惯了早起，如今有了柳霜降这个得力的嬷嬷，想必有许多内宅事务需要交接和熟悉。哥哥得了新车新马，正是新鲜劲头上，去练习驾驶也在情理之中。至于龙渊宸……他多半还在客房静养，或者在自己房里看书。他的作息向来安静得近乎没有存在感。
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浅青色窄袖襦裙，我走出卧房。清晨的空气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吸入肺腑，让人精神一振。廊下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廊柱和栏杆都擦拭得泛着温润的光泽。几个负责洒扫的仆役正拿着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廊下的灯笼和窗棂，见到我，都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口称“大小姐”。我微微颔首，脚步未停。
先去饭厅用了早膳。简单的清粥小菜，配着新蒸的杂粮馒头，滋味清淡适口。柳灶春的手艺经过一夜休整，似乎更稳了些。用饭时，只有我一个人，但并不觉得冷清。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见前院柳毕筹已经在临时账房里拨弄算盘，传来“噼啪”的轻响；柳角青抱着几本书，匆匆穿过院子，大概是去哥哥书房整理；柳井曜和柳张弓一左一右站在大门内侧，腰杆挺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门外……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了一天的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