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水变蓝了。”祝星涵仰起头，小手攥紧口袋。
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超出年龄的专注，这是祝一宁教她的“每日观察课”，记录水位变化、漂浮物种类，还有……异常。
祝一宁的心猛地一跳，指尖瞬间攥紧了窗框。
楼下的洪水蓝得诡异，像深海底部那种沉甸甸的暗蓝，仿佛有无形的目光正隔着水面，一寸寸舔舐着水面上的楼栋。
哪怕再经历一次，看着这一幕，祝一宁心中还是发紧。
“是辐射催生的变异。”祝一宁沉声道，声音压得很低。
“它们在捕猎。”
祝星涵轻声说，“漩涡是陷阱，那些东西在等猎物靠近。”
祝一宁心头一凛。
女儿的观察力总让她惊讶，上周教她辨认“捕食性水流”时，她不过随口提了句“漩涡会卷走重物”，这孩子竟能举一反三。
“妈妈教过的。”祝星涵看出她的凝重，从背包里拖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她的“小装备”：迷你工兵铲、浸了柴油的布条、还有个巴掌大的指南针。
她把指南针塞进裤兜，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百遍，“遇到危险，先找掩体，再看逃生路线。”
这是她们从空间出来后就一直在进行的训练。
天灾末世，自从女儿主动要求后，祝一宁就没再打算把女儿当普通孩子护着，而是教她用扳手砸锁、分辨变质食物、甚至用玩具斧劈泡沫砖练臂力。
蓝水，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有深海恐惧症的谢女士看了一眼就晕在楼道，醒来后死死攥着门框，再不敢靠近阳台。
回程时，吴队长带着巡逻队从楼梯上来，靴底的水印在台阶上，像串淡色的省略号。
“祝女士，”他拦住她们，声音压得极低，“水里有东西拖人，力气大得能拽翻巡逻船，已经翻了好几艘。”
“所以？”祝一宁问。
吴队长看向祝一宁，“明天上面有人过来，到时候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祝一宁神色淡淡：“再说吧。”
她牵着女儿绕过他往回走。
交易处骚动平息的次日清晨，云层还没被天光染透，就被一阵尖锐的轰鸣劈开。
三架军用直升机成品字形悬在小区上空，螺旋桨搅起的气流压得楼顶的杂草贴地倒，探照灯扫过之处，那些游弋的黑影猛地扎入水下，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
祝一宁站在11楼窗边，看着穿防护服的人员沿绳索降至顶楼，透明面罩上的反光与蓝水相互映照。
她清楚，这份“及时”里，有那份指南的分量，从辐射预警到生物变异，每一条正在应验的预言，都在推着决策层加速行动。
“他们带了采样管。”
祝一宁对站在凳子上的女儿说，女儿正趴在窗沿，数着平台上的箱子，“三个银色的，两个黑色的，黑色的装危险东西。”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金属碰撞声。祝一宁低头，看见吴队长正指挥队员搬卸设备，他的防护服袖口沾着蓝水，像洇开的墨渍。
昨天巡逻队损了几艘冲锋舟，据说是被水里的东西咬穿了底板，两名队员失踪。
傍晚时分，敲门声响起。
祝一宁透过猫眼看见吴队长，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手里捧着密封箱，箱壁上印着生物危害标识。
“祝女士，耽误您几分钟。”
吴队长的声音带着疲惫，有节奏的敲门，“上面派来的专家想了解些情况，关于……水里的东西。”
祝一宁打开门，目光扫过专家手里的平板，屏幕上是蓝水的光谱分析图，曲线在某个波段突然陡峭上扬。
“我们检测到水中有未知生物酶，能腐蚀有机玻璃。”
戴眼镜的专家推了推镜框，“你的女儿似乎对这些生物有观察？”
祝星涵从妈妈身后探出头，小手里捏着块晒干的蓝水结晶，是前几天用玻璃杯接的样本。
“它们怕火，”
她把结晶放在桌上，“太阳最烈的时候会沉到底，傍晚才爬楼。”
专家们对视一眼，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
吴队长适时开口：“今晚我们打算诱杀，用特制的声波装置把它们引到下游的隔离区，再用燃烧弹清理。但需要人在15楼操作诱饵投放器，那里视野最好，也最危险。”
“他看着祝一宁：“我知道你对这些东西的了解远超常人。你也算是我们巡逻队的人，今晚能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祝一宁沉默片刻。
空间里的物资足够她和女儿吃喝不愁几辈子，但前提是没有外部威胁的活着。
而且，声波装置若操作不当，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漩涡深处藏着能对低频声波产生反应的大型变异体。
最主要的是，这个小区的楼房质量过硬，可以扛过酸雨洗礼。而她现在还不打算离开这里，所以这个忙，得帮。
“我有条件。”
祝一宁抬眼，目光扫过吴队长腰间的配枪，声音平稳得没有波澜，“我要两把制式手枪或者一把制式步枪，配三个满弹匣的子弹。另外，十支青霉素，一箱压缩饼干。”
吴队长眉头猛地一挑，身后的专家也停下了笔。
末世里枪支管制比药品还严，就算是巡逻队，子弹也得按发登记，更别说私相授受。
“祝女士，这不合规矩。”
吴队长的声音沉了下来，“药品和食物我能做主，但枪……”
“我需要自保。”
祝一宁打断他，看向吴队长防护服上的破口：“你们的队员连自己都护不住，昨天下午，是不是有人在5楼楼道被拖走了？我听见了枪声和惨叫。”
吴队长的脸色变了变。
那是他的一个新兵，才十九岁，就因为转身捡掉落的对讲机，被从楼梯扶手缝隙里探出来的尾巴卷走了，他们开了几枪但是都没有打中。
那玩意儿速度太快。
他盯着祝一宁看了几秒，心里清楚这女人说的是实话。
昨晚参谋部送来的小区地图，连空调外机的位置都标不全，15楼那片的墙体裂缝更是完全没标注，确实需要她这种“活地图”才能减少伤亡。
“我不会让这些枪流到外面。”
祝一宁补充道，眼神锐利如刀，“要么答应，要么我现在就带女儿躲进安全屋，你们自己应付那些从漩涡里爬出来的东西。”
吴队长沉默了半分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铁牌递给她，“行动结束后，去顶楼仓库找王副官，报我的编号，他会给你东西。但我警告你，这些枪要是出现在抢劫现场……”
“那就当是你们巡逻队丢的。”
祝一宁接过铁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牌面，随后揣进兜里，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只用来保护我女儿。”
当晚出发前，祝一宁进入空间，把祝星涵和来米还有流浪狗大黄放了进去。
“看好院子，别让来米去招惹鸡笼里的新苗。”
祝一宁揉了揉阿黄的脑袋，目光扫过庭院。
一进院的菜畦里种着刚冒芽的小白菜，而二进院正屋的八仙桌旁，两把改装弩靠在雕花桌腿上，金属部件被擦得发亮。
“妈妈带枪回来给你看。”祝一宁蹲下来帮女儿理了理衣领，来米突然从祝星涵怀里跳下来，窜到月洞门后，对着墙根龇牙。
那里藏着只蟑螂，被大黄一爪子拍扁，发出“咔”的脆响。
“妈妈放心，大黄和来米会在空间保护我的。”
祝星涵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小手里还攥着下午剥好的南瓜子，“妈妈早点回来，我们今晚煮南瓜粥。”
她意识一沉，出了空间，环视一遍家里的陈设，关门前照例在门后放了一杯水。
楼道里的腥气瞬间涌来，祝一宁深吸口气，摸了摸腰间的两把改装弩，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吴队长的身影在拐角处晃动，而她知道，此刻空间里的烟火气，正是她必须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