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浓墨般泼洒下来,彻底笼罩了连绵的鸣鸿山庄建筑群。与往日的宁静祥和不同,今夜的山庄明显透着一股外松内紧的肃杀之气。
因镇派之宝鸣鸿刀失窃,以及古越剑阁叶苍所立的百日之约日渐临近,山庄的警戒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级别。
一队队身着统一劲装、腰佩长刀的核心弟子,五人一组,举着昏黄的羊皮灯笼,在各主要通道、回廊和关键院落间交叉巡逻。
他们的脚步声整齐而沉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灯笼摇曳的光晕将廊柱和地面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明明灭灭,为这沉寂的夜色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压抑。
叶聆风和东方秀借着建筑物投下的浓重阴影,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在山庄错综复杂的路径间快速而无声地移动。
东方秀对这里了如指掌,她凭借记忆,指引着叶聆风穿行在那些不常被人注意的小径、假山缝隙和废弃的边廊。
叶聆风紧随其后,他此刻的状态远超以往,《玄冰圣诀》与《灵枢引》带来的超凡感知,让他能清晰捕捉到几十丈外巡逻队的呼吸声、衣袂摩擦声,甚至能通过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判断出对方的人数和大致方位。
他步履轻盈,落地无声,体内阴阳内力圆融流转,不仅提供了充沛的体力,更让他对身体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潜行匿迹,举重若轻。
在经过一处连接内外院落的月亮门时,一队巡逻弟子恰好从门内走出,灯笼的光线眼看就要扫到他们藏身的门侧阴影。
“小心!”东方秀心头一紧,低声示警。
话音未落,叶聆风左臂已迅捷而稳健地环住她的腰肢,足尖在铺地的鹅卵石上轻轻一点,未发出丝毫声响,两人便如同被一阵无形的风托起,轻飘飘地跃上了月亮门上方那不足半尺宽的眉线,身体紧紧贴附着冰凉的砖石。
整个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流畅而精准。
下方,巡逻弟子毫无察觉地走过,灯笼的光晕从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扫过。
“头儿,刚才好像有动静?”
“是野猫吧?别疑神疑鬼的,打起精神,看好路!”
交谈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
东方秀靠在叶聆风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稳定力量,以及他胸腔内平稳有力的心跳。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轮廓,心中那份依赖与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的武功,真的已经到了一个她需要仰视的境界。
待巡逻队走远,两人再次悄无声息地落下,继续向着山庄最深处、那象征着历代先祖英灵所在的祠堂方向潜去。
越靠近祠堂核心区域,明面上的巡逻弟子反而逐渐减少,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形压力却陡然倍增。
那是一种被绝顶高手气机隐隐锁定的感觉,仿佛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一切,让人脊背发凉,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在穿过最后一片竹林,距离那座巍峨肃穆、在清冷月光下泛着幽光的祠堂建筑仅有最后一个转角时,东方秀猛地伸出手,再次紧紧拉住了叶聆风的手臂。
“风哥哥,且慢!”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前面就是祠堂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足够的勇气,才继续说道:“守卫祠堂的,是我叔祖,东方稷。”
她顿了顿,确保叶聆风理解这个名字的分量。
“他是我爷爷,前任庄主东方鸢的胞兄,原本继承掌门之位的应是他,最终让给了我爷爷,现如今乃是庄内地位最尊、资历最老的大长老,连我爹在处理某些重大庄务时,都要认真听取他的意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他一生痴迷武学,心无旁骛,据说毕生精力都浸淫在北霜诀和霸王刀法之中,功力之深,难以揣测……庄内人人皆知,鸣鸿山庄武功最高的,不是父亲,而是这位大长老……我们,真的要过去吗?”
她的担忧溢于言表。
东方稷,不仅仅是一位地位超然、需要敬畏的长辈,更是一座横亘在眼前、似乎难以逾越的武功高山。惊动了他,几乎等同于直接与鸣鸿山庄最顶尖的力量正面冲突。
叶聆风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前方沉沉的黑暗,紧紧锁定那转角之后,祠堂所在的院落方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片区域弥漫出来的、一股沉浑如山、凝练如钢的磅礴气息。
这股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虽未完全苏醒,却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知道,东方秀绝非危言耸听。
叶聆风看着眼前幽静的祠堂,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沉浑如山岳般的气息笼罩着那里。
他握了握东方秀的手,眼神坚定:“必须去。这是最快证明爹清白的路。秀儿,你在此等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叶聆风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声音低沉而坚定,“线索指向这里,这是最快弄清真相的路。若真是罗广搞鬼,祠堂或许就是关键。”
他看了一眼自己空着的双手,略一沉吟,目光扫过旁边一个放置杂物的角落,那里有几柄山庄低阶弟子日常练习用的无鞘单刀。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柄最普通的。
“我用这个。”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单刀,“不会暴露古越剑阁的剑法。”
蒙面布早已系好,他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体内澎湃的内力稍稍收敛,力求隐匿行藏,然后对东方秀点了点头。
两人悄无声息地转过最后一个拐角,踏入了祠堂前方的院落。
院子极其宽敞,以青石板铺地,打扫得一尘不染。
正中央是一座巍峨肃穆的殿宇,飞檐斗拱,黑底金字的匾额高悬。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院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他们刚踏入院子不到十步,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便如同暮鼓晨钟,在寂静的夜空中骤然响起:
“何方宵小,敢擅闯祠堂禁地?”
话音未落,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大殿廊柱后的阴影中一步迈出。
来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身形不算高大,但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院落、整座祠堂的气息连为一体,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不可撼动之感。
他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手持单刀,蒙面的叶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