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的手指还按在账本上，笔尖停在“地底渗液异常”那一行。他没抬头，只把纸页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周少霆站在原地，脚边是那条被无人机扯断的金链子。他喘着气，脸色发白，但没走。他盯着沈案，像是在等一句话，一个台阶。
沈案终于抬眼。
他翻开账本，声音不高，却让整个院子都静了：“医疗费三万，精神损失五万，车辆维修按市价八成折旧算，噪音扰民每小时两千，破坏公共秩序罚款一万五。”
他顿了一下，继续念：“还有刚才那道裂缝的地基检测费、后续防护加固费、误工费、心理安抚费……一共十八万七千六百元。”
周少霆瞪大眼：“你这是抢钱！”
“不。”沈案摇头，“这是报价。你带钱了就付，没带就欠着，利息按日结。”
他说完，合上本子，塞回裤兜。动作很慢，像在收一张无关紧要的购物小票。
周少霆咬牙，从西装内袋掏出支票本，刷刷写下数字，撕下来甩在空中。支票飘了几下，落在地上。
沈案没捡。
厉战天从旁边走过来，弯腰捡起支票，看了一眼金额，冷笑一声：“空头支票，账户余额不够扣零头。”
周少霆一愣：“不可能！我卡里有二十多万！”
话音刚落，他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屏幕，脸色瞬间变了。
银行App弹出提示：【您的账户余额为-6800元，已触发透支限制，所有支付功能暂停】。
他猛地抬头：“谁动我账户？”
没人回答。
阁楼窗户后，陆千机摘下耳机，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最后一行代码。屏幕上显示：【目标账户资金已转移至“东街七号物业维护基金”，操作不可逆】。
他在聊天框里打字：【房东，搞定了。】
消息刚发出去，他看见沈案在院子里抬头看了一眼阁楼方向，微微点头。
周少霆还在翻手机，想联系保镖。他按下拨号键，电话接通了，可那边只有忙音。
其实电话通了。就在他拨号的瞬间，老宅的wiFi信号自动接入，楼控系统拦截通话，并向对方发送一段循环噪音。他不知道，此刻他的保镖正拿着手机，听里面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以为信号坏了。
沈案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他走到第一辆车前，伸手摸了摸引擎盖。车门没锁，他拉开驾驶座，低头看了看方向盘下方的柱子。
“这车修过两次。”他说，“前梁变形没校准，开久了手会抖。”
周少霆没说话。
沈案关上车门，走向第二辆。第三辆。
他每看一辆，就记一笔。不是写在本子上，而是低声报数。厉战天站在车旁，听见一句就点头一次。
到第三辆车时，沈案停下。
“这辆改装过动力系统，非法加装涡轮，罚单没交清。”他说，“按法规，应该当场扣车。”
周少霆急了：“那是我朋友的车！跟我没关系！”
沈案不理会，转头看向厉战天：“处理一下。”
厉战天应了一声，走上前，单手抓住方向盘柱，用力一掰。
金属发出刺耳的扭曲声。方向盘歪成九十度，警报器“呜哇呜哇”响起。其他几辆车的感应系统也被触发，警报声连成一片。
打手们全愣住了。
苏红绫从二楼走廊走下来，手里拎着软剑。她没跑，也没跳，就是一步步走。脚步很轻，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她走到一群打手面前，抬起手，指尖在第一个人肩颈处一点。那人身体一僵，手臂垂下，动不了。
第二个，第三个……她连续点了十个人，动作快得看不清。每个人都被封住行动力，但还能呼吸，能眨眼，就是不能动。
最后一个打手想跑，刚转身，药尘子从地下室窗口探出头，张嘴喷出一口灰白色雾气。
雾气飘过去，那人吸了一口，突然咧嘴笑了。接着扭腰、摆胯，开始跳广场舞，嘴里还哼着《最炫民族风》的调子。
剩下四个也闻到了，两个跟着扭起来，一个在地上打滚笑个不停，最后一个抱着肚子蹲下，眼泪都出来了。
场面彻底失控。
周少霆一个人站在中间，身边全是疯的疯、瘫的瘫、修车的修车。他想喊人，发现手机没信号。想跑，腿发软。
沈案走回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poS机，插上蓝牙打印机。
“现在付款。”他说，“可以刷信用卡，分期免息。”
周少霆看着那台机器，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你……你到底是谁？”
“房东。”沈案说，“姓沈。租金每月五千，水电另算。违约金按合同走。”
他把poS机递过去。
周少霆没接。
沈案也不急，把机器收回来，关掉电源，放回口袋。
他走到院门口的水泥台阶前，慢慢坐下。一只人字拖还是歪的，他没去扶。
阳光照在台阶上，热乎乎的。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辣条，撕开，一根一根往嘴里送。
厉战天走过来，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302室。门关上时，门框上的裂缝震了一下，落下一点灰。
苏红绫收起软剑，看了沈案一眼。她看见他脚边那只歪的人字拖，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回房。
阁楼窗帘晃了晃，无人机收回舱内。电脑屏幕上，一行绿色字符滚动：【目标账户冻结成功，资金已转入指定账户】。
陆千机靠在椅背上，摘下耳机，低声说：“这房东……比黑客还狠。”
院子里安静下来。
横幅断了，挂在电线杆上半截飘着。车警报还在响，但声音已经弱了。跳舞的打手累了，坐在地上喘气。被点穴的慢慢恢复，一个个揉着肩膀站起来。
周少霆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作废的支票。风吹过来，纸角一颤，脱手飞起，打着旋儿落在沈案脚边。
沈案看了一眼，没捡。
他吃完最后一根辣条，把包装袋搓成团，握在手里。
蚂蚁顺着水泥缝爬出来，沿着他的鞋边往上爬，钻进了辣条袋的褶皱里。
沈案低头看着那只蚂蚁，不动。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银行通知：【收款500元，来自未知账户】。
备注写着：“修wiFi信号补偿”。
他没点开，也没删除。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膝盖上。
阳光晒着台阶，晒着他歪斜的人字拖，晒着他手里那个小小的辣条团。
账本在裤兜里，最新一页写着：“本月额外维护费结算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