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夜空,阴云密布,不见星月,只有咸湿的海风带来远方令人不安的低语。在这片压抑的黑暗中,几方势力如同即将碰撞的暗流,悄然涌动。
温蕾萨·风行者再次踏入了达隆山麓那片属于狼人的林地。这一次,她没有携带过多的队员,只带了兽人猎手德拉卡和他的座狼断牙,以及两名最精锐、最沉得住气的精灵游侠。她深知,与一个拥有理智却饱受诅咒折磨的族群打交道,过多的武力展示只会适得其反。
她让其他人在林外警戒,自己则与德拉卡深入林中,来到了上次与狼人首领遭遇的空地附近。她示意德拉卡停下,自己独自向前几步,将带来的礼物——几大块用盐腌制好的野猪肉,以及一小袋在银松森林采集的、具有微弱宁神效果的银叶草——放在一块显眼的青石上。
然后,她后退一段距离,静静地等待,同时全力运转【风之共鸣】,将善意、警惕以及寻求合作的意念,混合着对海洋威胁的担忧,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去。她翠绿的眼眸在昏暗中熠熠生辉,敏锐地捕捉着林间的每一丝动静。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也少了几分隐藏的意味。很快,那个高大的、佩戴着鱼牙项链的狼人首领,带着另外两只同样眼神清明的狼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它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青石上的礼物,鼻翼翕动,似乎在分辨气味。随后,它那琥珀色的瞳孔转向温蕾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呜咽。
温蕾萨深吸一口气,用缓慢而清晰的通用语说道:“来自海洋的敌人,威胁着这片土地。它们奴役鱼人,腐蚀心智,意图登陆,毁灭一切活物。”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势辅助,指向海岸的方向,做出纳迦扭曲爬行的动作,然后双手张开,模拟毁灭的爆炸,“它们,是我们共同的威胁。”
狼人首领静静地听着,它的目光随着温蕾萨的手势移动,当听到“毁灭一切活物”时,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前爪不安地抓挠着地面。
温蕾萨继续道:“我们,希望与你们,暂时的盟友。”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狼人首领,然后双手握拳,靠在一起,“一起,对抗海洋的敌人。我们提供食物,”她指向那些肉块和草药,“以及,在未来,帮助你们寻找更安全的家园。”
她不确定狼人能理解多少复杂的词汇,但她尽力传递着核心意思:共同的敌人,暂时的合作,食物援助,未来的希望。
狼人首领沉默了。它低头看着那些礼物,又抬头看向温蕾萨,目光锐利,仿佛在审视她话语中的真假。林间的气氛有些凝滞,只有风声和海浪般隐约的低语在回荡。
良久,狼人首领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去动那些礼物,而是抬起爪子,指向温蕾萨,又用力地指向海岸的方向,发出一声短促而坚决的嗥叫。那嗥叫声中充满了对海洋方向的憎恶与战意。
然后,它用爪子在泥地上,笨拙却清晰地,画了一个扭曲的、类似纳迦的图案,又画了一个代表鱼人的简单线条,最后用爪子狠狠地将两个图案一起划掉!
它的意思明确无误:它们也视纳迦和鱼人为敌!愿意战斗!
温蕾萨心中一喜,但她知道这还不够。“合作,需要沟通,需要计划。”她尝试着问道,“你们,有多少战士?如何,联系?”
狼人首领似乎理解了她关于数量和联系的问题。它仰头发出一声悠长而奇异的狼嗥,这嗥叫声并不显得狂暴,反而带着某种特定的韵律,穿透林地,向远方传去。
片刻之后,四周的林中,亮起了一双双琥珀色的眼睛。粗略看去,竟有不下二三十双!它们无声无息地出现,保持着距离,但目光都聚焦在温蕾萨和德拉卡身上。这些狼人虽然形态狰狞,但眼神大多保持着清明,只是充满了野性的警惕和压抑的痛苦。
狼人首领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指向温蕾萨,又指了指北方(银松森林的方向),最后用爪子在空中虚划了一道线,连接两地。
温蕾萨明白了它的意思:它(首领)可以作为联络和指挥的节点,狼人族群愿意在对抗共同敌人的战斗中协作,但它们的活动范围主要在这片林地及海岸,需要温蕾萨这边主动前来联系,或者它通过狼嗥传递简单信息。
这已经比预想中好太多了!一个拥有数十名战士,并且保持着基本理智和明确敌我意识的狼人族群,将成为对抗纳迦的一股奇兵。
“很好。”温蕾萨郑重地点了点头,指向那些礼物,“这些,是友谊的开始。我们,会再来,带着更多的食物,和……作战的计划。”
狼人首领低吼一声,算是回应。它最终走上前,嗅了嗅那袋银叶草,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然后小心地将其叼起,又示意同伴带走肉块。它最后看了温蕾萨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感谢、警惕,以及一丝……仿佛看到同类般不易察觉的共鸣(或许是因为温蕾萨身上那属于风行者、属于游侠的野性与自然气息?),随即转身,带着族人们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森林深处。
第一次正式的、非敌对的接触,达成了初步的、脆弱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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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南海镇。
与林间的隐秘接触不同,这里的紧张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港口灯塔的光芒不安地扫过漆黑的海面,映照出巡逻士兵脸上疲惫而惊惶的神情。那股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低语,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即使塞住耳朵,也仿佛能直接钻进脑海。
镇长办公室内,蜡烛的光芒摇曳不定。镇长,一位名叫巴隆·弗塔根的中年男人(与暴风城的弗塔根家族有些远亲关系),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听着手下民兵队长的汇报。
“……又有一名哨兵在值夜时突然发疯,跳进了海里……牧师们的精神安抚效果越来越差……储存的箭矢不足三成……来自激流堡的回信,只说会‘酌情考虑’,洛丹伦王城那边……根本没有回音!”民兵队长的声音带着绝望。
巴隆镇长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力。他只是一个边陲小镇的镇长,何曾面对过如此诡异而恐怖的威胁?
就在这时,窗棂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叩响。
办公室内的两人都是一惊,民兵队长立刻拔出了佩剑。巴隆镇长警惕地望向窗户,只见一支造型奇特的、箭簇被染成暗紫色的箭矢,钉在了窗框上,箭矢上还绑着一小卷羊皮纸。
“什么人?!”民兵队长低喝道,冲到窗边向外望去,外面只有沉沉的夜色和呜咽的海风,不见人影。
巴隆镇长示意他冷静,小心地取下箭矢,解下羊皮纸展开。上面的字迹娟秀而冰冷,用的是通用语:
“低语源自上古之影,纳迦为其爪牙。海岸线三处礁石群藏有召唤法阵核心,破坏之可延缓仪式。警惕深海之眼,它能窥探心智。援军或在暗处,但非尔等传统盟友。早做决断,城破在即。”
没有署名,没有来源。信息简短,却如同惊雷般在巴隆镇长心中炸响。
上古之影?纳迦?召唤法阵?这些词汇他只在最古老的典籍和流浪法师的醉语中听说过!而对方不仅点明了威胁的本质,甚至给出了具体的应对建议——破坏法阵核心!
“镇长,这……这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亡灵的诡计?或者……别的什么陷阱?”民兵队长惊疑不定。
巴隆镇长死死盯着那张羊皮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是陷阱?还是真正的警告?如果是陷阱,目的是什么?把他们引出城镇?如果是警告……那这神秘的“援军”又会是谁?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黑暗和低语笼罩的城镇,听着远处传来的士兵压抑的咳嗽声和孩童隐约的啼哭。他的人民正在承受煎熬,而来自正统渠道的援助遥遥无期。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集合最精锐的小队,配备牧师和破邪圣水!天亮之前,我们去那三处礁石群看看!记住,行动绝对保密!”
无论这是机会还是陷阱,他都必须赌一把。为了南海镇,为了这数千条性命。
而在镇长办公室的屋顶阴影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如同融入了瓦片之中,猩红的眼眸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巴隆镇长最终做出了她所期望的选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她无声地低语,身影再次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她的任务还远未结束,破坏法阵,监视纳迦动向,以及……在关键时刻,为那所谓的“援军”创造一个合适的登场时机。
遥远的磐石前哨,通过【风之共鸣】隐约感知到温蕾萨那边的进展顺利,以及希尔瓦娜斯传递回来的“信息已送达”的微妙感应,许槟知道,棋盘已经布好,下一步,该他落子了。
他看向身边准备就绪的老马茨、刚刚赶到的阿格娜和莉娜,以及那些虽然种族不同、但眼神中同样燃烧着求生与战意的战士们。
“出发!”许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标,希尔斯布莱德海岸!让我们去会会那些深海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