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兽玉在庄园大门的横梁上,被暮春的落日镀上一层暗金色的光。老特罗斯的书房里,炼金术的铜炉还在滋滋作响,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金属味。丹尼斯站在红木办公桌前,指尖夹着一份刚打印好的文件,眼底藏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父亲,这是雪岭项目的人事调整方案。”他将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声音刻意放得恭敬,目光却掠过老特罗斯花白的头顶,落在墙上挂着的“方糖人类救赎图”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
老特罗斯正佝偻着身子,用一根银簪拨弄着铜炉里的药渣,闻言头也没抬,浑浊的眼睛盯着跳跃的火苗:“雪岭?雪岭不是挺好的吗?那些方糖里的人,最喜欢在雪岭的幻境里跳舞。”
丹尼斯的眉峰跳了跳,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他早就摸清了父亲的状态——如今的老特罗斯,脑子里只剩炼金术和那些荒诞的幻想,连雪岭项目是亏是赚都分不清了。这正是他要的时机。
“是挺好的,”丹尼斯顺着他的话说,语气愈发温和,“但最近护林队总在园区晃悠,员工人心惶惶。我想着,把核心部门的负责人全换成咱们自己人,也好稳住局面。”
他说着,伸手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指着签名栏:“您看,只要您签个字,这个方案就能立刻执行。这样一来,雪岭的营收就能再翻一番,也能给您的炼金术研究,多添些经费。”
老特罗斯终于抬起头,目光涣散地扫过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忽然咧嘴笑了:“经费?好啊,有了经费,我就能炼出长生不老的金丹,就能把那些方糖里的人,全放出来了。”
他说着,抓起桌上的钢笔,颤巍巍地就要往纸上落。丹尼斯的呼吸瞬间放轻,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只要父亲签了字,雪岭项目的人事权就彻底落到他手里了。到时候,他就能把那些忠于老特罗斯的老臣,全换成自己的心腹,再一步步蚕食掉所罗门影业和酒庄的控制权。
就在钢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瞬间,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傅悉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目光落在文件上,脚步顿住了。
“先生,”傅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雪岭项目的人事调整,牵扯甚广。您不如先看看近三个月的财务报表,再做决定?”
丹尼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傅悉,眼神冷得像冰:“傅管家,这是我和父亲之间的事,你一个管家,未免管得太宽了。”
傅悉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将热茶放在老特罗斯手边,又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报表,递了过去:“先生,这是雪岭项目的环保整改通知书,三天前刚下来的。如果现在贸然调整人事,怕是会惹来监管部门的注意。”
“整改通知书?”老特罗斯接过报表,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把报表往桌上一拍,“什么整改?我的铜炉都没整改,雪岭整改什么?一群蠢货!”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抓起桌上的钢笔,狠狠砸在地上。钢笔尖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痕迹,墨水滴溅得到处都是。
丹尼斯的脸色彻底黑了。他知道,傅悉这是故意的。这个老东西,向来对老特罗斯忠心耿耿,如今竟还敢坏他的好事。
“傅悉!”丹尼斯低吼一声,上前一步,逼近傅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不就是怕我动了你的人吗?告诉你,雪岭项目的负责人,我换定了!”
傅悉抬眸,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丹尼斯少爷,我只是在为先生着想,为整个特罗斯家族着想。”
“为我着想?”丹尼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笑出声来,“傅悉,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你不就是想借着父亲的疯癫,继续把持着管家的位置吗?”
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老特罗斯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又低下头去拨弄铜炉里的药渣,嘴里念念有词:“方糖里的人,不会吵架……方糖里的人,都是乖孩子……”
傅悉看着老特罗斯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丹尼斯,语气愈发凝重:“丹尼斯少爷,您执意调整人事,无非是想夺权。但您别忘了,雪岭项目的违规操作,早已被护林队盯上了。您现在大动干戈,只会引火烧身。”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中了丹尼斯的软肋。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盯着傅悉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引火烧身?我看你是怕引火烧身吧!”
他说着,转身看向老特罗斯,声音陡然拔高:“父亲!您倒是说句话啊!这雪岭项目的人事调整,到底要不要签?”
老特罗斯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丹尼斯,又看了看傅悉,最终拿起桌上的文件,撕了个粉碎。
“都别吵了!”他挥舞着手里的纸屑,像个耍脾气的孩子,“再吵,我就把你们都变成方糖!”
纸屑纷飞,落在铜炉的火苗上,瞬间烧成了灰烬。丹尼斯看着满地的狼藉,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今天这字,是签不成了。
他狠狠瞪了傅悉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傅悉,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傅管家,你给我等着。这特罗斯家族的掌权人,迟早是我的。”
傅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低头看向老特罗斯,看着老人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眼底的痛楚愈发浓重。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饕餮兽玉的影子上,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狰狞的纹路。书房里的铜炉还在滋滋作响,而特罗斯家族的裂痕,早已在这场无声的较量里,悄然蔓延开来。
霍尘抱着《永乐大典》的残页,站在月洞门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攥紧了手里的纸页,指尖泛白。她知道,丹尼斯的夺权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她的反击,也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