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娜挂断电话，手指微微发抖。她转头看向李守兔，他正专注地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眼神清澈得像山间的泉水。
守兔，姚娜轻声唤他，公安局的领导想见你。
李守兔转过头，眉头微蹙：又去？不是已经证明我没枪了吗？
不是那个事。姚娜咬了咬下唇，斟酌着用词，他们...看中你的本事了。
看兔子路的本事？李守兔困惑地眨眨眼，这有什么稀奇的？山里老猎户都会。
姚娜忍不住笑了：可你比他们厉害多了。你知道吗，今天张工程师说，你的观察力比他们局里最先进的追踪设备还精准。
警车驶入城区，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李守兔眯起眼，不自觉地往座位里缩了缩。姚娜注意到他的不适，轻轻握住他的手。
别怕，她柔声说，这次是好事。
市公安局大楼前，李柔已经等在那里。看到警车停下，她小跑着迎上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姐！局长亲自等着呢！李柔压低声音，麦力那混蛋被查出以前就有诬告前科，这次栽大了！
姚娜点点头，却注意到李守兔盯着公安局大门，脚步迟疑。她明白，这座威严的建筑对山里来的他来说，无异于另一个世界。
走吧。姚娜挽住李守兔的胳膊，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有我在。
局长办公室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几个宁静致远的牌匾。办公桌后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肩章上的银色橄榄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就是李守兔，现在在咱们市是个名人。局长起身相迎，声音洪亮，我是王振国。
李守兔局促地站着，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姚娜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笨拙地伸出手。
您、您好。
王局长爽朗大笑：别紧张！今天请你来，是想亲眼见识一下你的绝活。他按下桌上的通话键，小张，准备得怎么样了？
报告局长，测试场地已经布置完毕。
王局长站起身，李守兔同志，不介意跟我们走一趟吧？
公安局后院有一块模拟训练场，平时用于警犬训练和现场勘查练习。此刻，十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等在那里，旁边还有几个拿着专业设备的技术人员。
姚娜倒吸一口冷气——这场面远比她想象的正式得多。王局长拍拍手：各位，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李守兔。根据林业局张工的报告，他能够通过观察地面痕迹，准确判断小型动物的活动轨迹。他转向李守兔，我们今天准备了几组测试，想请你展示一下这项技能。
李守兔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场地边缘的一只警犬身上。那是一只德国牧羊犬，正警惕地盯着这个陌生人。
先从简单的开始。一位技术人员走上前，我们在场地内放了一只实验用兔，请您判断它的活动路线。
李守兔走进场地，蹲下身。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姚娜注意到，他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那个局促的山里汉子，而是一个专注的猎人。
不到三分钟，李守兔站起身，指向西北角：从那边过来的，中途停了几次，最后钻进了东南角的管道里。
技术人员惊讶地看向王局长：完全正确！连停下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接下来的测试难度逐步提升：从多只兔子的交叉路线，到刻意掩盖的痕迹，甚至加入了干扰性的其他动物足迹。李守兔一一破解，准确率惊人。
不可思议...一位老刑警喃喃道，这比我们最好的痕迹专家还厉害。
王局长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一个测试，他亲自设计——模拟一个犯罪现场：有人后逃跑，在复杂地形中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这是最高难度了，王局长对李守兔说，如果你能找出嫌疑人的逃跑路线，我就服你。
姚娜说：“王局，她会看兔子路，不会看人的足迹。”李守兔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兔子和人的脚印有很大区别。但是，在他的印象里，王猎户教他认识獾的足迹路线时告诉过他，任何动物包括人有差异也有共性。此时的李守兔脑海里飞速地转动。他对王振国说，领导，我没看过，但是我可以试试。
全场鸦雀无声。李守兔缓步走入场地，每一步都踏得极轻。他时而蹲下，时而俯身，甚至有一次趴在地上，用鼻子轻嗅草叶。
二十分钟后，李守兔直起身，指向一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路线：他从这里走的，中途摔了一跤，左膝盖着地。然后...翻过那道矮墙，往东去了。
技术人员急忙检查监控记录，然后震惊地宣布：完全正确！连摔倒的细节都吻合！
王局长大步上前，握住李守兔的手：李守兔同志，我代表市公安局，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特聘专家团队！
姚娜的心跳加速——这意味着今后的事业，意味着稳定的收入和地位！她看向李守兔，却发现他的表情并不兴奋，反而有些茫然。
我...我不识字。李守兔老实地说。
王局长大笑：不要紧！我们需要的是你的特殊技能，不是文书工作。！
周围响起掌声。姚娜眼眶发热——这个待遇是多少权贵花多少钱都不好得到的。
回家的路上，姚娜兴奋地小声说：守兔，你要当警察了！
李守兔却皱起眉：那山里的兔子怎么办？铁蛋和翠花还等着我回去.，我还是村主任..
姚娜，我的根不在这里。我就是一个游荡的自由自在的山民。在城市，没有我的世界和圈子。
姚娜的笑容僵住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高兴，却忘了考虑李守兔的感受。
姚娜的心又沉了下去。这个回答，不是她想要的。
夜深了，姚娜躺在陪护床上，听着李守兔均匀的呼吸声。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姚娜猛地坐起，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看向熟睡的李守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照不进她此刻阴霾的心。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陌生的号码让他心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