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送爽,丹桂飘香,京城的秋意已悄然漫过了公主府的朱漆门槛。朱长宁归京已有三日,这三日里,公主府中处处漾着融融暖意,一扫往日聚少离多的清冷。
陈景然素来体恤娇妻,知晓她此番赴鲁半载,跋山涉水,宵衣旰食,早已累得筋骨俱疲,便将府中一应杂务尽数揽下,只命人将内院打理得纤尘不染,静候她养息。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陈景然便亲自去厨房监督,看着庖厨将银耳泡发得软糯,莲子去芯炖得酥烂,再兑上些许冰糖,熬成一碗清甜适口的羹汤,而后端着食盘,轻手轻脚地走进卧房。
朱长宁素爱赖床,归京后卸下了一身政务,更是贪眠。陈景然便坐在床沿,执了一把象牙骨梳,替她梳理那头如云的青丝。发丝滑腻温润,从指间流淌而过,带着淡淡的兰芷香。他梳得极慢,极轻柔,生怕惊扰了枕边人的清梦。待梳得顺了,便挽一个简单的同心髻,插上一支赤金镶珍珠的簪子。
朱长宁被这轻柔的动作扰醒,惺忪着眼眸,抬手揉了揉,见是陈景然,便慵懒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夫君怎的起得这般早?也不多歇会儿。”
陈景然低头,看着她鬓边的碎发,抬手替她拂去,唇边漾着浅笑:“公主远赴鲁地,劳碌半载,如今归家,自当好好将养。为夫早起片刻,算得什么。快些起身用膳吧,这银耳莲子羹,再温便要失了滋味。”
朱长宁闻言,便知这羹汤定是他亲手督办的,心中暖意融融,便撑着身子坐起。陈景然连忙取过一件藕荷色的锦缎睡袍,替她披在肩上,又细心地系好带子。二人并肩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桌旁,陈景然舀了一勺羹汤,吹了吹,递到朱长宁唇边。
朱长宁张口含住,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熨帖了脾胃。她看着陈景然眼中的脉脉温情,心中一动,也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夫君也尝尝,味道极好。”
陈景然含笑张口,二人相视一笑,眼底皆是化不开的浓情。这般晨起对坐,浅酌慢饮的时光,于他们而言,竟是比朝堂上的赫赫功绩,更要珍贵万分。
白日里,陈景然便陪着朱长宁在府中闲逛。公主府的后园里,菊花开得正盛,黄的如金,白的似雪,粉的若霞,开得泼泼洒洒,煞是好看。二人沿着碎石小径缓步而行,陈景然指着一丛墨菊,笑道:“此花傲骨嶙峋,颇有公主之风骨。”
朱长宁睨了他一眼,佯嗔道:“夫君又来取笑我。我不过是尽了本分,何谈风骨二字。”
陈景然牵住她的手,指尖相扣,语气郑重:“卿一介女子,能奉旨督办水利,整饬吏治,救万民于水火,此等胸襟气魄,不输男儿分毫。放眼大明朝堂,能有几人及得上?便是为夫,也自愧弗如。”
朱长宁心中微暖,却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满园秋色,轻声道:“我不过是借着皇家的身份,方能行事顺畅。若非父皇信任,兄长扶持,还有夫君在身后替我打理家事,我又岂能成事。”
陈景然知她素来谦逊,便不再多言,只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菊瓣,落在二人的肩头。朱长宁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白云悠悠,心中只觉岁月静好,再无半分奔波之苦。
晚间,府中便摆下家宴,只有二人对坐。桌上的菜肴皆是朱长宁素日爱吃的,清蒸鲈鱼,水晶虾饺,蟹粉豆腐,样样精致。陈景然亲自执壶,为她斟了一杯青梅酒。酒液清冽,带着淡淡的果香。
“此番归京,父皇已允你歇息一月,不必入宫理事。”陈景然举杯,与她碰了碰,“这一个月里,你我便守着这一方庭院,赏花弄月,煮酒论诗,可好?”
朱长宁饮了一口酒,颊边泛起淡淡的红晕,眼中笑意盈盈:“甚好。只是……我还想着,明日去东宫探望嫂嫂。不知她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陈景然颔首道:“前几日我入宫,听闻太子妃的身子已是大好,能下床走动了,皇长孙也养得白白胖胖。你明日去探望,她定是欢喜的。”
朱长宁闻言,心中甚是欣慰。想起那日在东宫暖阁,嫂嫂憔悴不堪的模样,如今能好转至此,也算不枉费她一番心力。
次日一早,朱长宁便备了些滋补的药材,又亲手挑了些适合小儿的玩物,带着随从,往东宫而去。
东宫紫宸殿的暖阁里,早已没了往日的药香,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徐锦云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抱着皇长孙朱允炆逗弄着。她身着一袭石榴红的锦缎宫装,面色红润,眉眼间带着温婉的笑意,早已不见昔日的憔悴。
听闻长宁来访,徐锦云连忙命人将皇长孙抱给乳母,起身相迎。二人相见,皆是欢喜。朱长宁握住徐锦云的手,只觉她掌心温热,气力也足了许多,便笑道:“嫂嫂气色这般好,想来身子已是大安了。”
徐锦云拉着她在榻上坐下,眉眼含笑:“全赖妹妹当日提点,又赐了良方。若非妹妹,我怕是还困在那心结里,难以自拔呢。”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朱雄英大步走了进来。他见了朱长宁,便笑道:“妹妹来得正好,我正与你嫂嫂说,待她身子再好些,便一同去御花园赏菊呢。”
朱长宁起身行礼,朱雄英连忙摆手道:“自家兄妹,何须多礼。”
三人坐定,宫女奉上香茗。朱长宁看着徐锦云容光焕发的模样,又看向朱雄英眼中的关切,便知这东宫的风波,已是烟消云散。
“嫂嫂,”朱长宁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缓缓道,“那日我离京赴鲁,心中最记挂的,便是嫂嫂的身子。如今见嫂嫂安好,我便放心了。只是……那林侧妃,近来在东宫,可还安分?”
提及林婉茹,徐锦云脸上的笑意未减,只淡淡道:“她倒是安分。自那日你点破其中关节,殿下便少与她相见。如今她在静姝斋里,每日只知吟诗作赋,倒也不惹是非。”
朱雄英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看向徐锦云道:“锦云,那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委屈你了。”
徐锦云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殿下言重了。我知晓殿下的难处,身为太子,身不由己。如今这般,便很好。”
朱长宁见二人夫妻情深,心中甚是欣慰。她沉吟片刻,又道:“嫂嫂,林侧妃虽安分,可她毕竟是兖州林家的女儿,身后牵扯着山东的士族势力。但东宫乃国本之地,容不得半点差池。嫂嫂身为东宫主母,当恩威并施,方能稳住局面。”
徐锦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颔首道:“妹妹所言极是。”
朱长宁道:“嫂嫂可时常召她来暖阁说话,赏些东西,以示亲近,这是恩。若是她有半分逾矩之处,嫂嫂便不必留情,当以正宫之威,加以训诫,这是威。恩威并施,方能让她知晓分寸,不敢妄动。”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嫂嫂身为太子妃,诞下皇长孙,地位尊崇,无人能及。林家虽有势力,却也不敢公然与东宫作对。嫂嫂只需安心打理东宫事务,教养好皇长孙,便是最大的底气。”
徐锦云细细思忖,只觉朱长宁的话句句在理,心中豁然开朗。她握住朱长宁的手,感激道:“妹妹一席话,点醒了我。”
朱雄英在一旁听着,亦是连连点头,看向朱长宁的目光中满是赞许:“妹妹不愧是能督办山东水利的巾帼,这番见识,便是朝中大臣,也未必能及。”
朱长宁微微一笑:“兄长谬赞了。我不过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清楚些罢了。”
三人又闲谈了半晌,说起山东的近况,朱长宁便将河道疏浚完毕,百姓安居乐业的事说了。朱雄英闻言,甚是欢喜:“如此甚好。父皇若是知晓,定是龙颜大悦。”
徐锦云也笑道:“妹妹为山东百姓做了这等大好事,他日史书之上,定要记下浓重的一笔。”
朱长宁摇了摇头,语气淡然:“我所求的,并非青史留名,只求百姓安居乐业,大明江山长治久安。”
正说着话,乳母抱着皇长孙过来。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朱长宁逗弄了半晌,心中甚是欢喜。
日头渐高,朱长宁便起身告辞。徐锦云与朱雄英亲自送她到东宫门口。临别时,徐锦云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道:“妹妹有空,便常来东宫坐坐。”
朱长宁颔首道:“自然。嫂嫂好生保重身子,我改日再来看你。”
辞别了东宫二人,朱长宁坐上马车,往公主府而去。马车辘辘,驶过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她撩开车帘,望着窗外的秋景,心中满是舒畅。
此番归京,夫妻恩爱,兄嫂和睦,山东之事也已妥当,当真是事事顺遂。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郎的身影,兖州的林墨。不知他如今,是否还在苦读?他日金榜题名,又会是何等光景?
朱长宁轻轻摇了摇头,将这念头压下。她知晓,有些缘分,注定只能是萍水相逢。
回到公主府时,陈景然正立于廊下等候。见她归来,便迎了上去,笑道:“今日去东宫,可是尽兴?”
朱长宁点头道:“嫂嫂身子大安,兄长也甚是欣慰。今日这番话,想来能让嫂嫂在东宫,更有底气。”
陈景然牵住她的手,往内院走去,柔声道:“你呀,总是这般操心。如今既已归京,便该好好歇息,莫要再思虑这些事了。”
朱长宁抬眸,望着他温柔的眉眼,心中暖意融融。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笑道:“有夫君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陈景然一愣,随即失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二人身上,温暖而绵长。
晚间,公主府的庭院里,摆下了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壶青梅酒,几碟精致的小菜。朱长宁与陈景然对坐饮酒,望着天边的明月,聊着过往的趣事。
“夫君,”朱长宁饮了一口酒,忽然道,“此番赴鲁,我遇见了一个少年郎,名叫林墨,乃是兖州林家的嫡长孙。他甚是有才,帮了我不少忙。”
陈景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是何许人也?竟能入你的眼?”
朱长宁便将林墨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叹道:“此子颇有才干,且心怀百姓。他日若能科举入仕,定是国之栋梁。”
陈景然颔首道:“既如此,他日他若入京,你我便见见他便是。”
朱长宁笑了笑,不再多言。有些话,不必说透。有些缘分,也不必强求。
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之中。二人对坐,言笑晏晏,直至夜深。
这般恩爱缱绻的日子,一晃便是五日。朱长宁每日里与陈景然赏花弄月,煮酒论诗,竟是将往日的劳碌,尽数忘却。
这日,宫中传来旨意,召朱长宁入宫觐见。朱长宁知晓,歇息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父皇定是有要事,要与她商议。
她换上一身朝服,辞别了陈景然,往皇城而去。
马车轱辘碾过皇城的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声响,一路行至午门之外。朱长宁敛了敛朝服的广袖,缓步走下马车,早有内侍迎上前来,躬身道:“公主殿下,陛下已在文华殿等候多时了。”
朱长宁微微颔首,沉声道:“有劳公公引路。”说罢,便随着内侍穿过层层宫阙,往文华殿而去。沿途的宫墙依旧是那般朱红耀眼,琉璃瓦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比起公主府的闲适,这宫闱深处,终究是多了几分肃穆与威严。
行至文华殿外,内侍高声唱喏:“长宁公主觐见——”
殿内传来一声沉稳的应答:“宣。”
朱长宁整理了一下朝冠,缓步走入殿中。只见朱标身着明黄常服,端坐于御座之上,眉目间带着几分威严,却又难掩一丝温和。太子朱雄英侍立在侧,见朱长宁进来,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朱长宁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朱标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笑道,“吾儿此番赴鲁,劳苦功高,归来后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朱长宁直起身,垂首道:“儿臣不过是奉旨行事,不敢当‘劳苦功高’四字。此番山东河道疏浚完毕,百姓安居乐业,皆是父皇洪福齐天,百官同心协力之功。”
朱标闻言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倒是越发谦逊了。朕已听闻,此番山东吏治整饬,河道疏浚,皆是你一手督办,手段雷霆,却又体恤民情,鲁地百姓皆称颂你的功德。朕有你这般女儿,实乃大明之幸。”
朱长宁道:“父皇谬赞。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一旁的朱雄英亦笑道:“妹妹此番在山东的作为,便是朝中许多老臣,也自愧弗如。前日吏部尚书还与儿臣说,妹妹在山东选拔贤能,不拘一格,那些出身寒门的官员,上任后皆是兢兢业业,颇有政绩。”
朱标点了点头,神色渐渐变得郑重:“朕今日召你前来,便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议。如今山东虽已安定,但北方边境却不太平,元人残部时常滋扰,百姓深受其苦。再者,江南漕运近年亦是多有阻滞,影响京师粮秣供应。朕思量着,你既有督办水利、整饬吏治之才,便想让你再担重任。”
朱长宁心中一动,抬眸道:“父皇有何旨意,儿臣万死不辞。”
朱标道:“朕欲命你为钦差,前往江南督办漕运,整顿漕务,疏通粮道。漕运乃国之命脉,关系着京师的安稳,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愿意?”
朱长宁沉吟片刻,便道:“儿臣遵旨。只是漕运积弊已久,牵扯甚广,恐有诸多阻力。”
朱标道:“朕知你顾虑。朕赐你尚方宝剑,准你便宜行事,凡阻挠漕务整顿者,无论官职高低,皆可先斩后奏。另外,朕会命户部与工部派员协助你,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朱长宁闻言,心中大定,再次躬身行礼:“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必当疏通漕运,解京师粮秣之忧。”
朱标见她这般果决,甚是欣慰,又叮嘱道:“江南士族势力盘根错节,漕运之中更是猫腻甚多,你行事需谨慎,既要雷霆手段,亦要体恤民生,不可重蹈前朝苛政之覆辙。”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长宁恭声道。
君臣二人又商议了半晌漕运整顿的细节,朱雄英亦在一旁补充了些江南的民情吏治,直至日过中天,朱长宁才辞别父皇与兄长,离了文华殿。
走出宫门时,已是午时。秋日的阳光正烈,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朱长宁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心中却已开始盘算着江南漕运的诸多事宜。漕运积弊,非一日之寒,此番前往江南,怕是又要一番劳碌了。
正思忖间,忽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妹妹留步。”
朱长宁回身一看,却是太子朱雄英追了出来。她停下脚步,笑道:“兄长怎的出来了?”
朱雄英快步走上前来,神色温和:“父皇方才与你说的漕运之事,干系重大,江南士族势大,你孤身前往,为兄甚是放心不下。”
朱长宁道:“兄长不必担忧,儿臣此番有尚方宝剑在手,又有父皇撑腰,料想那些士族也不敢太过放肆。”
朱雄英点了点头,又道:“为兄已命人整理了一份江南漕运的卷宗,其中记载了近年漕运的各项数据,以及一些官员的履历,你带回去看看,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另外,为兄会修书一封,寄给江南布政使,命他全力配合你,你遇事亦可与他商议。”
朱长宁心中一暖,笑道:“多谢兄长费心。”
朱雄英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切:“妹妹此去,务必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操劳。东宫与公主府,皆是你的后盾。”
“兄长放心。”朱长宁颔首道。
二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朱雄英才看着她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远去,方才转身回宫。
马车缓缓驶离皇城,往公主府而去。朱长宁坐在车内,心中思绪万千。从山东水利到江南漕运,皆是关乎民生社稷的大事,她肩上的担子,怕是一日重过一日了。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帘被撩开,陈景然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眉眼间带着笑意:“可是在想什么烦心事?竟这般出神。”
朱长宁回过神来,见是陈景然,心中的烦忧便消散了大半,笑道:“夫君怎的在此?”
陈景然伸手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柔声道:“见你去了许久未归,便来宫门外候着。看你眉宇间带着愁绪,可是父皇又委了你重任?”
朱长宁点了点头,将江南漕运之事说了一遍。
陈景然听罢,沉吟道:“江南漕运积弊已久,此番整顿,怕是困难重重。只是你既已领旨,为夫便会全力支持你。府中之事,你不必挂心,我会打理得妥妥当当。”
朱长宁望着他,眼中满是柔情,伸手握住他的手:“有夫君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陈景然握紧她的手,温声道:“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为夫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此番前往江南,路途遥远,我已命人收拾好了行囊,备足了药材与衣物,你且放心。”
朱长宁心中暖意融融,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夫君待我,真是好得过分。”
陈景然失笑,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声道:“你是我的妻,我不待你好,待谁好?”
二人相视而笑,眼中皆是化不开的浓情。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温馨而美好。
回到公主府,陈景然早已命人备下了一桌丰盛的晚膳。二人对坐而食,朱长宁将文华殿中的对话细细说与陈景然听,陈景然亦在一旁为她出谋划策,分析江南的局势。
“江南士族之中,以沈家、陆家最为势大,两家皆是世代为官,门生故吏遍布江南,漕运之中,怕是少不了他们的影子。”陈景然放下筷子,沉声道,“你此番前往,需得小心应对,不可贸然与他们撕破脸。”
朱长宁点了点头:“夫君所言极是。父皇亦叮嘱我,行事需谨慎。我打算先暗中查探,摸清漕运的积弊所在,再对症下药。”
陈景然道:“如此甚好。另外,江南水网密布,与山东的情况不同,你需得注意水土,莫要染了风寒。”
朱长宁笑道:“知道了,夫君比我还细心。”
陈景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素来只顾着公务,不顾自己的身子,我怎能不担心?”
朱长宁心中一暖,不再多言,只是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他的碗中。
晚膳过后,二人又在庭院中散步。月色皎洁,洒在地上,如同铺上了一层白霜。秋风拂过,带来阵阵桂花香,沁人心脾。
“此番前往江南,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朱长宁望着天边的明月,轻声道。
陈景然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无妨。无论你去多久,我都会在此等你。待你归来,我们再一同赏菊,煮酒,可好?”
朱长宁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笑意:“好。”
二人并肩而立,望着月色,久久不语。此刻的宁静与温馨,于他们而言,便是世间最珍贵的时光。
几日后,朱长宁便要启程前往江南。消息传开,京中百官皆来相送,东宫太子朱雄英与太子妃徐锦云亦亲自来到公主府,为她饯行。
徐锦云拉着朱长宁的手,依依不舍道:“妹妹此去江南,务必保重身体。若有什么难处,便修书来京,我与殿下定会帮你。”
朱长宁笑道:“嫂嫂放心,我会的。东宫之事,还望嫂嫂多费心。”
徐锦云颔首道:“妹妹放心,我定会照看好东宫。”
朱雄英亦道:“妹妹一路顺风,早日凯旋。”
朱长宁一一辞别众人,而后转身踏上马车。陈景然立于车旁,望着她,眼中满是不舍,却只是道:“一路小心。”
朱长宁点了点头,撩开车帘,坐了进去。
马车缓缓驶离公主府,朱长宁撩开车帘,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此番江南之行,注定不会轻松,但她更知道,肩上的责任,容不得她退缩。
马车辘辘,一路向南。朱长宁望着窗外的风景,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江南漕运,她势在必得。而大明的江山,也定会在他们的手中,愈发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