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学府的晨钟，在云海之上回荡。
阿澈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光刚刚破云。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眉心。
昨天灵柱前的刺痛，已经散去，可那冰冷的声音，仿佛还残留在识海深处——
“你不该存在。”
“你不该觉醒。”
“你不该——与我为敌。”
阿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那些声音压回心底。
“哥哥？”
身侧传来轻轻的一声。
阿瑶正半撑着身子看他，眼底还带着一点未褪的睡意。
“你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阿澈摇头，“只是醒得早。”
“骗人。”阿瑶撇嘴，“你刚刚皱眉了。”
她想了想，还是伸手，轻轻抱了抱他的胳膊：“不管天道说什么，你都是我哥哥。”
“是爹爹娘亲的儿子。”
“不是它说不存在，就会消失的。”
阿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嗯。”
“我知道。”
……
洗漱过后，三人一同前往学府。
今天开始，他们将正式进入各自的小组上课。
“哥哥，你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去剑修场吗？”阿瑶还有点不放心，“我可以先送你过去，再去阵修楼。”
“不用。”阿澈摇头，“我们又不是第一天来学府。”
“再说——”他看向小团子，“你还要去综合组，别迟到。”
“哦。”小团子乖乖点头，又忍不住问，“那我们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可以。”阿澈道，“学府有统一的饭堂。”
“我们中午在那里汇合。”
“好耶！”小团子眼睛一亮。
三人在启蒙院门口分开。
阿澈独自往剑修场走去。
……
剑修场，位于学府东侧的一片露天广场。
广场中央，竖立着数十根石桩，四周则是一排排木人桩与剑架。
此时，已经有不少身着剑修服饰的小弟子在场中练习。
剑光纵横，灵力震荡。
阿澈刚走进剑修场，一道凌厉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那就是大殿下？”
“昨天灵柱测试，业火金灵根的那个？”
“听说，他的剑势，很像尊上。”
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阿澈仿佛没有听见，径直走到剑修组的集合区域。
“秦念澈。”
一个略带冷意的声音响起。
阿澈抬头，看到一名身材高瘦的天族少年，正站在不远处打量他。
少年身着普通的青灰色剑修服，腰间佩剑，眉目冷峻，眼神却锐利如剑。
“你就是今天新来的大殿下？”少年语气不卑不亢，“我叫凌霄。”
“凌霄。”阿澈点点头，“天族，凌霄部？”
“是。”凌霄目光微闪，“没想到大殿下也知道我们这一支。”
“凌霄部，以快剑闻名。”阿澈淡淡道，“你昨天的测试，是上品金灵根。”
凌霄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没想到，自己的测试结果，大殿下竟然也知道。
“看来，大殿下对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也很关注。”凌霄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阿澈没有接话。
他看得出来，这个叫凌霄的少年，对他，并不完全是敬畏。
里面，还有一丝不服。
“凌霄。”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剑修组的授课老师，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天将，姓韩。
“你先带新弟子熟悉一下剑修场。”
“是，韩师。”凌霄抱拳应道。
韩师的目光，在阿澈身上停留了一瞬，神色看不出喜怒：“秦念澈，你昨天的测试，我已经听说了。”
“业火金灵根，天赋不错。”
“但——”他顿了顿，“在剑修组，天赋不代表一切。”
“这里，只看一件事。”
“剑。”
阿澈微微躬身：“弟子明白。”
“很好。”韩师道，“今天的第一课，是基础剑势。”
“凌霄，你先演示一遍。”
“是。”
凌霄上前一步，从剑架上抽出一柄木剑。
他没有立刻出剑，而是缓缓闭上眼。
下一瞬，他猛地睁眼。
剑光一闪。
“嗡——”
木剑划过空气，发出一声轻鸣。
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剑锋斩出，直直落在远处的石桩上。
“嘭！”
石桩表面，被生生削下一层石屑。
“好快的剑！”
“这就是凌霄部的快剑？”
“他才多大，剑势就这么稳了。”
赞叹声四起。
韩师满意地点点头：“凌霄的剑，快而不乱，稳而不滞。”
“你们要学的，就是他这种对剑的掌控。”
“尤其是你——”韩师看向阿澈，“秦念澈。”
“你的灵根，比他更霸道。”
“如果你不能掌控自己的剑，将来，很可能会被剑反噬。”
阿澈抬眸：“弟子明白。”
“你也来演示一遍。”韩师道，“用你最顺手的剑势。”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澈身上。
凌霄也不例外。
他看着阿澈，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阿澈缓步走到剑架前，随手抽出一柄木剑。
他没有像凌霄那样先闭眼蓄力，而是直接抬手，平平一剑刺出。
这一剑，看起来平平无奇。
甚至，连灵力波动都不明显。
“就这——”
有人刚想嗤笑。
下一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
那平平无奇的一剑，刺出的瞬间，剑尖前方的空气，竟出现了一圈淡淡的金色涟漪。
“嗡——”
木剑仿佛穿过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紧接着，远处的石桩，悄无声息地裂成了两半。
没有轰鸣。
没有碎屑四溅。
只有——
干净利落的断裂。
“这……”
剑修场，一片寂静。
凌霄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得比别人更清楚。
那一剑，看似简单，却将灵力与剑意，完美地凝聚在一点。
没有多余的浪费。
没有一丝外溢。
“这一剑——”凌霄心中震动，“如果换作真剑，恐怕连上品防御法器，都挡不住。”
韩师的目光，也第一次，真正凝重起来。
“你以前，学过剑？”他问。
“在人间时，学过一点。”阿澈如实道。
“谁教的？”韩师追问。
阿澈沉默了一瞬：“娘亲。”
韩师：“……”
他想起那位娘娘的身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一剑，很像尊上。”韩师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但也……不完全像。”
“尊上的剑，锋芒毕露，霸道无双。”
“你的剑——”
“更内敛。”
“像是，被什么压住了锋芒。”
阿澈指尖微紧。
他知道，韩师说的是什么。
那是天道印记，在压制他的剑意。
“记住。”韩师沉声道，“剑，是用来保护自己，也是用来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不要被任何人，任何力量，左右你的剑。”
“包括——天道。”
阿澈抬头，目光与韩师对上。
他看到，这位看似粗犷的天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与爹爹相似的执拗。
“弟子记下了。”阿澈认真道。
凌霄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突然有种预感——
自己在剑修组的“第一”，恐怕，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
与此同时。
学府西侧的阵修楼内。
阿瑶正站在一间巨大的圆形教室中。
教室四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纹，地面上则画着数十个不同的小型阵盘。
“哇……”
阿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有无数细微的灵力线条，在阵纹之间流动。
“这就是阵修组。”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阿瑶转头，看到一名身着粉色狐裘的少女，正趴在桌子上，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少女长着一双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天生带笑。
她的耳朵，是一对毛茸茸的狐耳，尾巴则藏在衣袍之下，偶尔轻轻晃一下。
“你也是新来的？”少女眨眨眼，“我叫胡璃。”
“狐族。”
“胡璃？”阿瑶眼睛一亮，“狐狸的狐？琉璃的璃？”
“是。”胡璃笑了笑，“你叫什么？”
“秦念瑶。”阿瑶道。
“秦——”胡璃拖长了声音，“大殿下的妹妹？”
“嗯。”阿瑶点头，没有否认。
胡璃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昨天灵柱测试，阵法本源共鸣的那个？”
“你连这个都知道？”阿瑶有些惊讶。
“阵修组就这么点人。”胡璃伸了个懒腰，“你的测试，可是把凌霜先生都惊动了。”
“凌霜先生？”阿瑶一愣，“她会来教我们吗？”
“当然。”胡璃道，“她可是天界阵法第一人。”
“不过——”她顿了顿，“她很严。”
“比你想象的，还要严。”
话音刚落。
教室前方的阵纹，突然亮起。
一道清冷的身影，从阵光中走出。
正是凌霜。
“今日起，我来带你们阵法基础。”凌霜目光一扫，“我不管你们以前学过什么，在我这里，都要从头开始。”
“阵法，不是儿戏。”
“画错一笔，轻则阵毁人伤，重则——”
“魂飞魄散。”
教室里，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小弟子们，瞬间安静下来。
凌霜的目光，在人群中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阿瑶和胡璃身上。
“秦念瑶。”
“胡璃。”
“出列。”
阿瑶愣了一下，连忙走上前。
胡璃则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地走到前面。
“你们两个，昨天的测试，我都看过了。”凌霜道，“一个，神魂自带守护印记。”
“一个，天生与阵纹亲和。”
“天赋，都不错。”
“但——”
她话锋一转，“天赋，在这里，不值一提。”
“阵法，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是。”
“你们若敢在阵纹上偷懒——”
“我会亲自让你们，体验什么叫‘阵毁人伤’。”
阿瑶心中一凛。
胡璃却只是眨眨眼，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现在。”凌霜抬手一挥，地面上的阵盘，同时亮起，“你们的第一课。”
“用最基础的灵石，布置一个‘聚灵阵’。”
“要求——”
“半个时辰内，阵成，且灵力波动稳定。”
“做不到的——”
“今天中午，就不用吃饭了。”
小弟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半个时辰？”
“聚灵阵虽然是基础阵，可我们昨天才刚接触阵纹啊！”
“凌霜先生也太严了吧……”
凌霜仿佛没听见，只是淡淡道：“开始。”
阿瑶深吸一口气，走到一个空的阵盘前。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胡璃。
胡璃正蹲在阵盘旁，用手指在地上比划，嘴里还小声嘀咕：“这里是聚灵阵眼，这里是引灵线……”
“你以前学过阵法？”阿瑶忍不住问。
“没有啊。”胡璃眨眨眼，“只是——”
她指尖轻轻一点，一块灵石便准确地落在阵眼位置。
“我一看到这些线，就知道它们应该怎么连。”
阿瑶：“……”
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凌霜先生会说“天赋不值一提”了。
因为，有些人的天赋，真的会让人绝望。
阿瑶压下心中的震动，开始按照凌霜昨天教的方法，一点点勾勒阵纹。
她的动作，没有胡璃那么快，却格外认真。
每一笔，都画得极其小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
半个时辰，很快就要到了。
“时间到。”
凌霜的声音响起。
大部分小弟子，还在紧张地调整灵石位置。
只有少数几人，已经完成了布阵。
其中，就包括阿瑶和胡璃。
“胡璃。”凌霜看向狐族少女，“启动你的阵。”
“好嘞。”胡璃打了个响指。
阵盘上的灵石，同时亮起。
一圈柔和的灵光，从阵盘上扩散开来。
“聚灵阵成。”凌霜淡淡道，“灵力波动，稳定。”
“勉强合格。”
胡璃撇撇嘴：“只是勉强啊……”
“你阵法中，有三处可以优化的地方。”凌霜目光如刀，“你若再骄傲一点，迟早会栽在这三处。”
胡璃的神色，第一次认真起来：“弟子记下了。”
“秦念瑶。”凌霜转头，“启动你的阵。”
阿瑶深吸一口气，轻轻一点阵眼。
灵石亮起。
与胡璃的阵不同，她的聚灵阵，灵光并不耀眼，却极其柔和。
那灵光，仿佛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咦？”
胡璃忍不住低声惊呼：“她的阵，怎么感觉……暖暖的？”
凌霜的眼神，微微一凝。
她能感觉到，阿瑶的聚灵阵中，隐约夹杂着一丝神魂守护之力。
“你在阵纹中，加入了守护？”凌霜问。
“我……”阿瑶犹豫了一下，“我只是，在画阵的时候，想着要保护站在阵中的人。”
“然后，阵纹就变成这样了。”
凌霜沉默了一瞬。
“你可知，你刚刚做了什么？”她问。
“我……”阿瑶摇头。
“你在不知不觉中，将神魂之力，融入了阵纹。”凌霜缓缓道，“这，是高阶阵法师，才能做到的事。”
“你现在就做到了。”
“这意味着——”
“你对阵法的亲和度，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但同时——”
“也意味着，你更容易被阵法反噬。”
阿瑶心头一紧。
“从今天起。”凌霜看着她，“你每次布阵之前，都要先告诉我。”
“我会亲自盯着你。”
“你若敢擅自尝试未知阵法——”
“我会先打断你的手。”
阿瑶：“……”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胡璃在一旁，悄悄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
另一边。
学府北侧的综合实战场。
这里，是综合组弟子上课的地方。
与剑修场不同，这里不仅有剑桩与木人，还有各种模拟地形与机关阵盘。
“这里，就是综合组啊……”
小团子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高高的观礼台和四周复杂的地形，眼睛都看直了。
“秦念安。”
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响起。
小团子回头，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石族中年男子，正朝他招手。
“我是石渊。”石族男子道，“综合组的授课老师之一。”
“石渊先生。”小团子乖乖行礼。
“听说，你选了综合组？”石渊打量着他，“剑与阵，都要学。”
“很辛苦。”
“我不怕。”小团子认真道。
石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有点意思。”
“走吧，先带你去见见其他综合组的弟子。”
综合实战场内，已经有十几名弟子在等候。
他们的年龄，大多与阿澈差不多，也有几个稍大一些的。
“都安静。”石渊拍了拍手，“今天，有新同学加入。”
“秦念安。”
小团子走上前，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唇。
“他是尊上与娘娘的小儿子。”石渊道，“也是你们未来的同伴。”
“综合组，不比剑修组和阵修组。”
“在这里，你们要学会的，是如何在复杂的局面下，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们可以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出身。”
“但有一点——”
“不能有胆小鬼。”
他说着，看向小团子：“你怕吗？”
小团子想了想，很诚实地说：“有一点点。”
四周，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石渊却没有笑。
“怕，是正常的。”他道，“但你要记住——”
“怕，不代表你要后退。”
“真正的勇敢，是在害怕的时候，还能向前走一步。”
小团子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很好。”石渊道，“今天的第一课，是分组实战演练。”
“你们将被分成两队。”
“一队攻，一队守。”
“场地内，有三处旗点。”
“守住旗点，时间结束时，旗点多的一方获胜。”
“秦念安——”
石渊看向小团子，“你先做守方。”
“你负责——”
“选择守哪一处旗点。”
小团子愣住了。
“我？”他指了指自己，“我来选？”
“是。”石渊道，“综合组，最看重的，就是判断力。”
“你不是想像尊上一样厉害吗？”
“尊上做的，从来不是最简单的选择。”
“而是——”
“最正确的选择。”
小团子握紧了小拳头。
他抬头，看向场中复杂的地形。
三处旗点，分别位于高地、密林与低洼地带。
高地视野好，却容易被远程攻击。
密林适合隐蔽，却不利于防守。
低洼地带，看似最不好，却有一条暗河从下方流过。
小团子的目光，在三处旗点之间来回移动。
他想起昨天实战课上，自己看到的“未来残影”。
那一片好亮好亮的光。
那一圈，把好多人圈在里面的大圈。
“守护……”
小团子在心里，轻轻念了一句。
他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
如果他是攻方，他一定会先去打高地。
因为那里，最显眼。
也最容易被当成“最重要”的地方。
“那如果我是守方呢……”
小团子的目光，缓缓落在低洼地带。
那里，最不起眼。
也最容易被忽略。
“老师。”小团子抬头，“我想守低洼旗点。”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窃笑声。
“他选低洼？”
“那不是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吗？”
“看来，三殿下也不过如此。”
石渊的目光，却微微一动。
“你确定？”他问。
“嗯。”小团子点头，“我想试试。”
“好。”石渊道，“那就按你说的分。”
很快，两队名单确定。
小团子被分到守方，负责低洼旗点。
与他同组的，是两名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天族少年。
“三殿下，你真的要守低洼啊？”一名少年忍不住问，“那里，很危险的。”
“我们要不要跟老师说一下，换个地方？”
“不用。”小团子摇头，“我们就守这里。”
“可是——”
“你们听我说。”小团子突然压低声音，“我们可以在这里，挖个坑。”
两名少年：“……”
“挖、挖坑？”
“嗯。”小团子认真道，“老师说，综合组要会用脑子。”
“我们可以先把旗点，藏到坑里。”
“再用石头盖上。”
“这样，攻方就不容易找到了。”
两名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
“好像……有点道理。